“师父~”
“我不想吃这个,您怎么总是熬的黏糊糊的……”
“师父?起床了,是不是又头疼啦?您看,我都让您早点歇息。”
“师父,人间为什么这副样子?”
“师尊,无情剑好疼啊,下次对练的时候,可不可以轻一些?”
“师尊,仙剑小会我又只得了榜眼,您会不会生气啊……”
“徒儿很笨,师父你别不讲话……”
“您去哪?师父!别只留徒儿一个人…师父…求求你了……”
“别走…我不想往东去……师父…您别丢下我……”
“求求您了。”
好吵。
宫观捂着欲裂的头,铺天盖地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侵占他的识海。
“师父,您不该这般。”
“师父,您失约了,明明曾说过会来。”
“疼?师父您为何问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
“不是抛下我了吗,现在为何这般。”
“嗯……”
“我思慕您。”
“好冷啊,师尊,很庆幸您也这么觉得。”
“是不是我死了,您就能活着?”
“是不是我去死就好了?”
别说了。
宫观仰头的一刻,看见了欲碎的简繁之。
他穿着自己的白衣,血口从额角贯穿右眼,却不及朱泪刺目半分,整个人瘦骨嶙峋,摇摇欲坠,歇斯底里。
“师父。”
另一边简化霖还攥着自己的指尖,用一副空洞的表情望过来。
“您偏要看着他吗?”
焦灼的疮痕刹那布满简繁之左手,仿佛雷劫给将死之人烙下的永恒烙印。
“您就这么不愿,哪怕只是施舍我一点吗?”
简化霖好像失去了灵魂,闻言却轻轻颔首,毫无生气的眼瞳映不入任何,哪怕仅是一丝一缕的光。
“师父,你好狠的心。”
黄符在简繁之手心化为碎屑,数道幻灵符同时响彻脑海,回荡着他唯一的徒儿于苦海挣扎,无比乞怜的声音。
“我……”
宫观刚想开口,简化霖便从身旁抱过来,似从前那般温热。
反复徘徊犹豫,真是,令人肝肠寸断。
“师尊。”
简繁之并没有啜泣,是伤处漫溢着的血划过了眼角。
一定是的。
“八十一道天雷,您来得那样慢。自目不能视起,朱血落成唤灵符九十七张,足足百年有余,才于濒死中又遇您。”
“既要如此,当初为何将我拾回无情山?为何不任由我冻死在雪地?为何要那般温润地抚养我?为何引我入无情道又狠心抛弃?”
“难道从一开始,您便只是抱着利用繁之的心思吗?”
简化霖伸手掩住了宫观的唇,无焦距的目光却与简繁之对上视线。
无情剑是何时握在简繁之手中的呢?
“旭日开晴色,寒空失素尘。”
简化霖竟在宫观耳边念起诗来。
残雪灌入心喉,简繁之生生呕出了他的念想,如已虚幌,未解忆长安。
“师父,哪怕有一瞬,你爱过繁之吗?”
无情剑楔入简繁之的脖颈,宫观从简化霖指缝中,看见他在笑,布满疤痕的手臂青筋迭起。
真的……无情剑真的会要他命……
可是,耳边简化霖喃喃低语:“别去。”
好像一场情对雪宣告的终局,就是一个梦里,简繁之也只是一个可笑戏子。
血溅白衣。
宫观挣脱简化霖的臂弯,猛然扑向他,虚无缥缈,仿佛一切都不曾存在过,只有无情剑划伤了宫观的手。
无论是简繁之,还是简化霖,他都在不定中永远失去了。
宫观捂着心口从塌上坐起,手背如何也揩不尽潸然的泪,呼吸仿佛停滞,哽咽着再也无法得到无情道的温存。
是他抛弃的因果,是他自作自受。
“师父?”
跪在塌下的简繁之舔舐手心的血,为了给他消色目花的伐难,失了半身精血。
宫观跌下塌,压在简繁之身上,仍是一副被梦魇住的神情,身体失去控制。
“那些全都发生过吗?”
他在问谁呢。
良久,简繁之才揽他入怀。
回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