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把斩缘剑别于腰间,一脚踹开牢门,与门外雾都对视。
简繁之平拉嘴角,语气不善:“你抓我做什么?”
雾都依然平静:“死人不需要知道。”
甚至依然要与他成婚。
简繁之看着祭柱上余兮儿对他笑,脑中裴以已的传音传来:“小繁之,我说过,你要救下余兮儿。”
欺骗谁呢?
顷刻拔剑斩向魔尊,雾都单是左偏右闪,便轻易勘破无情剑式。
“世上没有人比本尊更了解你,既知打不赢,又为何拔剑?”
简繁之被胭脂侵染的脸颊仍能显出英秀之色,几乎是咬牙切齿。
“你为何囚洛神?”
雾都闪至他身后,抬腿将他踹出十余米,一直看他滚落祭台吐出一口血。
那是雾都面无表情的脸第一次显露心绪,他烦躁地撩起额发,皱眉道:“你以为你是天君?也配以这种口气质问本尊。”
脚尖蹬地,凌空跃刀,简繁之的两把斩缘剑交合形成十字,无情剑式穿刺虽比起天君逊色不少,在抵挡赤晶剑的威势中竟真能前进。
雾都低声吟咏被他提膝击中胸腔,躲过架于后颈的斩缘剑,重重把简繁之楔入地砖。
简繁之擦去鼻下血迹,摇摇晃晃站起,用灵力去封魔尊的路。
灵力居然一时与妖力不分高下,至纯的灵力与浑浊的妖力,终究还是雾都修为略胜一筹。
赤晶剑划破简繁之脸颊,血液将月,雾都化神。
身躯好像消散一般,又一次被迫着观赏这场已经腻味的化神大典。
简繁之在地精第四次为他戴钗披纱之时,回想如若不是魔尊把余兮儿开肠破肚,那是谁启动这场轮回?目的是让他干什么?或许并不是因为余兮儿……
简繁之直奔祭天柱而去,不管不顾身后的魔尊,用灵力炸碎刻满金篆的祭台,余兮儿摔落在地,勉强支起半边身子,抬首看简繁之靠近。
阴影笼在眼皮,简繁之无视裴以已刺耳的警告声。
“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
斩缘剑落下,余兮儿死不瞑目。
轮回并未开始,正迟疑间,赤晶剑擦过脖子,雾都与简繁之缠斗,数千灵蝶于此刻翕动双翅,感知到缘线牵制的倩影移动。
青缘换形执掌斩缘剑,余光处剑影横生。
简繁之不知晓他为何替自己挡灾,只看见他背在身后的手摆了摆,浑不在意地让他快走。
纱帐、锦帛、明潭,面前始终有一人影,任凭简繁之如何追赶,也触不及她的衣襟。
水晶棺前红石蒜盛放,却衬得洛神面目愈加苍白,花瓣一般的唇紧抿着,似乎缘线正缠绞着他的胃,让他永生永世不能开口吐露六合之外天君陨落、群神毕至的秘密。
简繁之问:“为什么?”
裴以已从水晶棺后走出,鬓边缀着耀眼夺目的彼岸花。
“小繁之,什么为什么。”
斩缘剑直指裴以已的脖颈,简繁之冷颜:“为何所有灵蝶都被你牵动?乱象之中,无论真伪,我都会杀了你。”
裴以已巧笑倩兮,置身于彼岸石蒜的花海中,轻声道:“你可想好了,血液将月,雾都……”
斩缘剑行云流水,将未说完的话永远堵死在裴以已喉中。
水晶棺在此刻崩裂破碎,他终于得以用臂弯揽入洛神,冰凉刺骨的躯体,似乎自始至终从未存在过的呼吸,脆弱得好像一拂就会憔悴的睫羽。
简繁之不想承认,这恍若新生的空壳是他的师尊……
又是高扬的祭台,被他斩落首级的余兮儿赫然归架于祭天柱之上,依然是开膛破肚的惨状。
上千次、上万次,他究竟还要被困于此地几时?
双瞳彻底黯然,简繁之搭上雾都掌心朝上的手,扮演一位恭顺之至的男妾,对他的任何行为闭目默许。
雾都并没有吻他,兴致缺缺地让妖把他带入房中。
幽风鸣廊,曲折往复的三生殿啊,他宁愿看见的人不是他。
洛神紧阖着双眼,双手交叠膝上,被口脂染红的唇昳丽却不真切,似乎能从这副皮囊窥见他白皙肌肤下晶莹剔透的玉骨。
在悲欣错落、人世消磨间,洛神也不免黯然失色了。
简繁之上前俯身,额间相触时于细腻中听闻他最后夙愿。
为他脱去大红色的婚服,既要全其衣冠,又要剥脱耻辱,简繁之早已无法再泪意阑珊。
他只是轻轻地,温柔地抬起斩缘剑。
天君,是你吗……
为什么利用我。
为什么叫我永驻轮回。
我宁愿这一切都是虚妄…可为何……
您却露出那般释然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