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思慕。”
他回答间出乎意料的直白并未使女子厌烦。
“思慕何人?”她问。
“一位故人。”
“透过我来思念么?”
晌久无言,女子知晓答案,她只是喜欢明知故问。
从谢无尘伞下走向雨帘,仿佛撩开朦胧的纱帐,第一次看清她上扬的嘴角,是那样动人。
“你该问我名姓。”
“三墟?”
女子嘴角放平:“猜错了。”
话音一落,她便消散在眼前,像雾一样,令人捉摸不透。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自此,谢无尘每天都在渴盼下雨,甚至期望自己也能拥有其中的一滴雨露。
雨欲落时烟波起,江南地区多水,在雨水的酝酿中,江河湖泊的水气蒸腾为雾,伴随着丝丝细雨而升起,细雨如丝,薄雾如烟。
漂沦憔悴的生命重新被唤起生机,宛若黑白的生活被人重新赋予色彩。
谢无尘等到了梅雨季,得以倚靠他的红豆杉。
“你叫什么?”
“谢无尘。”
“谢公子,别来无恙。”
谢无尘站在油纸伞外,而伞内只有她一人。
“你很美。”
任何一位女子都会因为旁人赞赏她容貌而心旌摇荡。
“真的么?”
“嗯。”
“那你说我像什么花?”
“海棠。”
女子轻轻弯唇一笑:“惯会骗人。”
谁的金瓶梅于厅堂悄然绽放,被无法欣赏的人阿谀奉承。
谢无尘抚摸膝上的山水画,仿佛如雨般倾洒的墨也能飘洒在眼前似的。
女子又一次出现,她的指尖轻巧得像一只蝴蝶,落于自己掌心,一同共舞。
翩跹的舞姿和她悠扬的曲调,一个占据了双瞳,另一个堵塞了双耳。
雨中只剩下他们,不,是这世间只剩下了彼此。
谢无尘僵硬地揽着她的腰,被她噗嗤笑道:“怎的连跳舞也不会,来,我教你。”
一前一后,往左向右。小船没有方向,自以为停泊在名为爱的港湾,永远也不会发觉唤做情的海浪,会一朵一朵把悲妄阐释清楚,叫人绝望而不知归途。
纷纷攘攘的人群中,无论阴晴,总能瞧见一位郎君撑着月白色的油纸伞,等着什么人一般。
一枝海棠沾满雨水置于鼻尖,遮挡了她小巧的脸。
“香吗?”
“香。”
其实海棠无香,尤其沾了雨露的海棠更是。
“骗人。”
女子把花置于自己鼻尖下,嗅了嗅。
“海棠无香。”
男子第一次逾距,是在此时。
他紧紧抱住女子,是那般突然,油纸伞惊愕地躺在青板桥下,看他们相拥。
谢无尘的发挠着女子耳鬓:“芳名……几许?”
“现在才问。”她状似埋怨。
女子轻轻拍他的后背,开玩笑地说:“我告诉了你,你会娶我吗?”
谢无尘用力地点头,无比肯定几乎是毫不犹豫。
“会。”
“我叫巧儿。”
自此,月氏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从中原掳掠劫来的状元谢无尘,八抬大轿迎娶了一位美娇娘,人们都唤她做巧娘。
锁住了他心的巧娘,也让他进了朝堂,成为声名无二的谢丞相。
皇城的海棠只为一人栽种折取,黎巧的脸由灵动活泼也逐渐变得沉静温柔。
海棠无香,她不是他的海棠,她是万千花海中最形貌昳丽、放荡不羁的虞美人。
但这支虞美人,愿为他做一世海棠花。
但求他能永远赞许无香的海棠一声:香胜九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