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半,祭月。
废墟之外的阴霾被横扫一空,城内热热闹闹,但无人注意到一袭残破黑衣的少年从他们身后经过。
即使有人注意到,也只是冰冷掠一眼。这热闹的街道,居然无一人跳起那木偶戏,实在是很奇怪。
更奇怪的是,今天晚上,怎么会有人出嫁。
虽说是好日子,但是不应该在晚上出嫁才对。
何况今晚乌云闭月,氛围诡异。
斩不是很在意,他想找木偶戏,想为大人做一个台子,哪怕他自己上,也要让他看到,有人为他祈福。
他随便抓了一个路人:“喂,哪里有木偶戏。”
“木……木偶戏……”路人神色慌张。
斩不明白他在家紧张什么,只见他指了一个方向。
那方向不是街上,不是闹市,正是……圣宗祠所在的寒山之上。
他看着那些抬着的轿子,根本不是活人用的方式。
活人早就不用轿子了。
他又随便拦了一辆轿子,掀开帘子,那里面也根本不是什么活人,而是一堆堆喜糖。
“所以……这是在给谁庆喜?”
他颤颤巍巍地说道。受伤的双脚早已控制不住地往山上去。
他在心里埋了一百个念头。不会是大人是,绝对不会,肯定是山下乡民,大人答应过他的,绝对不不会娶任何一位新娘。
直到他抵达圣宗祠门前看到整座宅子耀目的红和禁闭的宅门前一个被装饰得喜庆的台子。
他先下一沉,在中心位置似乎有一个东西剧烈地撕扯着。
整个人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因常年灭灾厄温变得瘦削的身体顿时靠着门柱倒下来。
乌云遮蔽下,少年的猩红双目凝视着茫茫黑夜,与头顶的那片红,视线逐渐模糊起来。
——回来,我们成亲吧。
——好。
“今夜,他是真娶了别人吗?”
少年撑着已疲惫不支的身体,爬上那台子,照着记忆中他看到的木偶戏的样子跳了起来。
“若是,我也成为新娘呢?”
他脑中一闪而过的荒唐。
“那我似也要为大人忠贞,忠诚。”
苍凉寒山上,一枝独舞,半悲半喜。
突然,舞到一半,他的四肢断裂般瘫软倒地,内心那东西似乎要冲颇心脏,他视觉中,一片红色骸骨尸海出现。
圣宗祠散发着血光,血色森然。
“不对……这不对!”
飒——!!
门内突然冲出一些东西,那些是人,也不对,是守祠人……还有仆大人?!
一个个状似僵硬的会走动的尸体,熟悉的面孔狰狞恐怖,特别是仆大人颠颠呼呼地爬过来,看到斩冲他森笑:“啊?你怎么回来了?回来得可真不是时候……没肉吃了……”
“没肉吃?”
“不对!”似乎又清醒了些,“不对!那身体里根本没有太岁,太岁在哪?”
随后,他身后那些异变的守祠人也一同怒火:“太岁在哪?!!”
一群群暗夜之下的怪物。
太岁?肉?
他双目泛着冷刃,抓住那爬行的仆大人:“你们……嘴里吃的是什么?!!!”
“吃的,是什么?”
他邪乎地发笑。
“吃的,那是在等你娶他的心上人啊……嗬嗬嗬嗬。”
“什……么?”
他脑海中的血色尸骸撞击着他的大脑,身体的断裂被他一根一根接好,直奔宗祠去。
他看到,浓烟之上,一个祭台前,他的心上人被当做美味的贡品被他们吃干舔净。
他们怪物一样爬行,嘴角一片猩红,如人兽。
斩缓缓的走向他的心上人,带起周围一阵煞风。
周围万鬼的嘶喉哭嚎,来自空中,地下,阴暗的竹林,苍茫的大地。
神像倒地,神被手刃,那是神躯破散,活死人的肉出现在了活人身上。
那是一具一半包裹在血液之下的森然白骨,他凤披霞冠,正在准备成为一位新娘。
“大人!!!!”斩的声音盖过大地,盖过万鬼,哭倒在那具白骨之上。
声音比当年那个小男孩要痛苦,要更无力,要更加充满直冲云霄的怒气。
“我回来了……你看看我……”随后他颤抖得不成样子,“原来,你今天穿了一身红,是为了嫁给我,你没有骗我……你醒来成为我的新娘好不好?”
他双手抚摸这仍旧冰冷的……骨骼,神的眼睛……神漂亮的眼睛只剩下一只……那只蓝色,无望地看着苍穹,看着那些他曾经拯救,现在又把他唾弃的人民。
“啊——!!!”
斩抱起那具白骨,在他的额上亲了一下,随后一步一步地走出这座束缚他心上人的院子。
他看到一团扭曲阴暗的泥土爬行在地上,看着斩时两眼发着绿光。
不管什么东西,他都会一脚碾碎,让他们只能去地下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