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年轻,应该不是阿姝的父亲,但太吵了。崇凛微微皱眉,毫无波澜的眼底泛起一丝嫌恶,接着他轻轻抬手,挥开了一脸怒容的宗政恒,朝躺着人的床榻走去。
‘砰’一声闷响,宗政恒整个人斜飞出去,重重撞上墙壁。他的身体陆续滑落在地,先是脚,再是手臂,而后是碎成几节的躯干,最后是变了形的头颅。一粒黑白分明的东西沿着地面滚动,骨碌碌滚到了藏在圈椅下的宗政川面前,和他静静对视。
宗政川几乎吓得魂飞魄散,险些抑不住尖叫时,却突然听见床榻上的父亲出声了。
“魔尊……是……魔尊……”
宗政璨挣扎着想要起身,可他耗尽全身力气,也只是将脑袋抬起了半寸。他颓然倒回枕上,气若游丝问:“尊上,是来……救我吗?多谢……尊上……”
“你是阿姝的父亲吗?”崇凛看着床上几乎感激涕零的人,神色淡淡,“我来杀你。”
宗政璨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脸色都被憋红了几分:“什么……那个孽女,孽女……尊上、尊上!我手上……还有、有能治她的东西……您拿去……尽管用在她身上……”
崇凛一言不发,对着床上的人抬起了手。宗政璨何其敏锐,一瞬间感受到死亡的逼近,连忙用最后一丝力气大喊:“尊上!尊上!我还知道……我能帮你……”
抬直半空的手停住了,崇凛像是对宗政璨提出的‘帮助’产生了兴趣:“说。”
宗政璨捡回一命,大松一口气:“尊上……我知道……抢了老魔尊精血的人……就在……”
话音停了。
崇凛面无表情转身,显然对接下来的话已兴味全无。床榻上,宗政璨还大张着嘴,却已没了声息。他的脖子上,裂开了一张更大的嘴,春风化雪般涌出源源不断的鲜血。
宗政川瑟瑟发抖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在心中祈愿这尊杀神不要想起他、不要想起他……然而天不遂人愿。
刚走出几步的崇凛忽然停下,转身朝他看来。对上那双看虫子一般的眼睛,宗政川感觉死神的手已经攀上他脊背,对死亡的恐惧逼得他大脑飞速运转,立即想出一个保命之策来。
“尊、尊上,是是是不是我那个妹妹,她她惹你生气了?”宗政川伏在地上小心翼翼说,“要、要不这样,我们家还有、有很多漂亮姑娘,尊上尽、尽管挑……”
说着说着,宗政川声音弱了下来。从那双自始至终冰冷无一物的眼睛里,他看见了厌恶与愤怒。
“找死。”
‘噗’地一声,圈椅下炸开鲜红的花,蜷成一团的宗政川瞬间变得无处不在,墙壁上,椅子腿上,床沿垂下的那只无血色的手上,以及原本静静躺在他面前的宗政恒的眼球上。
崇凛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剩一颗红白模糊的眼球惊恐望天。
“你说什么?”
一早,千雪殿的门被尚梦敲响。听完她带来的消息后,苏时雪有些不可置信地撑住了门扉,这才想明白昨日她忽略了什么事情。
“宗政家被灭门了,全家上下无一活口,死法个个不同,惨烈无比……从没有过这样的事情,会不会是……”
尚梦刚说到一半,身后一道声音打断了她。华乘海抱着药鼎赶了过来,开口十分急切:“又有那魔头的痕迹了,在皇城方向,快去,或许还来得及!”
“不必去了!”
苏时雪突然出声,喊住了正要动身的尚梦和华乘海。对上二人诧异的目光,她神情凝重,甚至有些惊惶。
“他……崇凛,根本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她竭力按捺住声音中的颤抖问:“宗政姝在哪儿?”
一早,宗政姝就出门了。期待着和阿零一起吃到她心心念念的桂花圆子,她甚至都没怎么睡好觉。
李记铺子前,宗政姝打着大大的呵欠,心满意足地从掌柜手里接过两碗刚做好的桂花圆子。雪白的圆子一看就软糯香甜,黄澄澄的桂花蜜浇得又多又匀,橙红桂花在蜜汁里轻柔舒展着花瓣。
铺子里生意红火,坐满了食客,她干脆端着碗在路边站定,喊着崇凛先尝一口:“一定要这样……多裹一些桂花蜜,加上花生……你吃花生吗?你没吃过??那快尝尝……啊!”
一驾马车飞驰而过,掀翻了路边一个摊子。路人慌忙躲闪,不知是谁从背后撞上了宗政姝。她刚稳住身形,一只受了惊的野猫窜出来,一下子打翻了她手中的碗。香甜的金黄雪白瞬间洒落一地,滚入泥水灰尘。
“哎呀……怎么这么倒霉!”宗政姝抖着沾满蜜汁的衣摆,一脸苦闷,“我就只是想和你一起吃碗桂花圆子而已,怎么好像一切都在和我作对……”
说着说着,她声音突然顿住。身前,崇凛护着她的手还没收回去,在日光下折射着冰冷生硬的色泽。
“阿零,你的手……是怎么了?”
崇凛后知后觉地看过去,这才发现一直裹在大氅下的右手没藏住,暴露在太阳下,再想收回已经晚了。明明昨晚他眼都不眨地抹杀上百人,此时却切实地感觉到惊慌,恐惧,想逃。
他极慢地抬起眼,果然对上一双写满了戒备和提防的眼睛。
“你的右手……发生过什么?”
他忽然哑了声,双唇数次启阖,也发不出一个音节。恰在这时,他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冷沉女声,如同闸刀轰然落下。
“崇凛。”
“崇凛,放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