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寂静,一时连晚风也消了声音。
片刻后,谢齐渊颔首轻笑,打破了静默:“掌门真会说笑。”
“哈,被你看穿了。”苏时雪也跟着笑:“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但说无妨。”
“在民间宣扬我。”苏时雪摩挲着方椅扶手,沉声道:“不管用什么方法,让尽可能多的人成为我的……追随者也好、信众也好,总而言之,我需要人们的景仰。身为一国之君,应该做得到吧?”
她绝不相信明天寒会改邪归正,就算把他的命脉拿捏在手中,她也毫不信任。
系统只说明天寒是达成成就的对象,却没说他是唯一对象,她不妨另辟蹊径,如若能获得足够多人的崇敬,说不定同样可以获得成就解封修为,到那时,她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消灭这个威胁了。
谢齐渊托着下巴神情犹豫:“掌门这一要求,有些困难。且不说物力消耗……”
“做不到的话,我之前的话可就不是说笑了。”苏时雪抬手打断他,语气悠悠,威胁毫不掩饰。
“咳。”谢齐渊语气一转,“不过金银之物,朕倒不缺。若朕照办的话,死劫一事……”
“我保护你。不过,仅此一次。”
苏时雪起身往殿外走,边走边冷冷抛下一句:“若再耍心眼利用我,全天下人可就得听听国丧鸣钟了。”
像是觉察不到威胁似的,谢齐渊还是清浅地笑,直到苏时雪快走出大殿了,才扬声喊住她。
“你的眼睛……严重吗?”
苏时雪抬手搭上殿门,回身朝声音方向看去。模糊视野中,青年独坐大殿深处,威仪与城府都被暖黄烛光掩去,显得他有些疲惫脆弱,倒真像个可怜的孤家寡人了。
“不严重,很快就能恢复。”苏时雪顿了顿,“比你的强。”
谢齐渊一愣,不可置信地笑出了声,再看去时,殿门处已经没人了。
他手掌覆上右脸,精雕细琢的黑金眼罩下,是已经空荡的眼眶。殿内寂静,苦笑声低低回荡,似怨似嘲。
殿外,苏时雪与萧雪山并肩走在宫道上,笼罩宫禁的阴气散去,夜空明朗了些,乌云裂开一道缝隙,清浅月光洒落下来,披在两人身上。
“对了,方才你好像有话要说,是发现了什么?”
“也没什么。”萧雪山看了身旁人一眼,有些不确定地开口:“方才我查看皇帝情况时发现,他的眼睛确实已无力回天,但他的腿……根本没有残疾,只是受了伤,且伤得并不严重。”
苏时雪脚步顿住,转身朝大殿方向望过去,黑洞洞的殿室像深渊,一眼望不到底。
“哈……真是,小瞧你了。”
清凝峰上,一抹黑影如折翼飞鸟般直直坠落。
萦绕在人影周围的黑气散去,露出了明天寒苍白至病态的脸,脸颊与眉心的伤痕鲜红可怖,无不彰显着他的狼狈。一缕月光从云隙洒下,他很是嫌恶地皱了皱眉,一翻身躲入墙角阴影,似乎月光都能将他灼伤。
窸窣声响过,像是有谁在轻声细语问候。明天寒却一下子变了脸,厉喝道:
“不会愈合!永远都无法愈合!这些疤,这处伤,会永远烙在我身上!直到我死!!”
声嘶力竭的怒吼声在小院中回荡,除此之外四下一片寂静,像是被他的突然爆发吓得噤了声。而下一瞬,明天寒怒意骤消,甚至轻笑出声:
“或者……她死。”
窸窸窣窣。墨黑大氅一角动了动,小心翼翼地说了句什么,却让明天寒的笑容瞬间僵硬。他缓缓呼吸,接着伸手过去一抓一提,一个模糊黑影便被他揪了出来,在他掌心拼命挣扎着。
“这么不会说话,那就永世闭嘴吧。”
明天寒猛地攥拳,‘噗’一声轻响,黑影骤然炸开成雾,发出惨绝人寰的啸叫,瞬间消散晚风中。他身上大氅因此缺了一角,然而很快,豁口处缓缓蠕动,将缺角补全了。
“倒也没说错。我是暂时杀不了她,不过也只是暂时!”
明天寒连声冷笑,抬手抚上眉心,伤口中的那点灼热烫得他立即缩起了手指。他死死咬牙,片刻后又松懈下来:“呵,不就是听话吗?”
他抬起头,朝峰顶某处望去,那是苏时雪的住所,此时刚刚点起灯。
“我听就是了。”
同一时间,一处空寂荒僻的山谷外,一道瘦高身影悄然驻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