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时雪又惊又怒,反而有一刹的空滞,直到一寸温软趁虚而入,她才反应过来,齿尖猛地咬合。
司空无云吃痛闷哼,却分毫未退。
她顿时心头火起,不再顾虑什么心疾,抬手将他挥开,一把扼住他脖颈:
“够了!”
手指收得极紧,呼吸瞬间被阻滞。
司空无云却不挣扎也不躲,只微微抬着头,望着掌控他生命的人。
湿润薄唇上带着一丝血色,与泛红的眼底水光交映。
望着他带着渴求意味的双眼,苏时雪余怒难消:“如此得寸进尺,看来你的心疾还不算严重。”
黑暗中,濒临窒息也毫不反抗的人,听见这话,眼睫失控般猛地一颤。
潮湿被击碎,一点水光划过眼角,没入发间。
看着那道泪痕,苏时雪心中恼意稍稍平息熄了些,扼住他脖颈的手也随之松开了。
她思想开明,让她怒意横生的倒不是这个吻本身,而是他接连冒犯的不尊重。
罢了,少年莽撞,也并非不能原谅……
这般想着,她望向身形狼狈的司空无云,冷道:“今日之事,我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若再有下次,我便将你赶出师门。”
说罢,她转身离开,走出两步又回身开口:
“以及,你的心意……所托非人。”
她背影消失的一刹,司空无云再也撑不住身体,颓然倒在地上。
心脉连受重创,他全身无一处不痛,连站起身的力气也没有了。
“为何……不怪我?”
他双目失焦地望着半空,声音轻微,像是在向黑夜祈求。
“为何……不杀了我……
“不想让你看见……
“……我心碎而死的下场……”
苏时雪并没有看见这一幕,她已经回到清凝峰,并很快将这件事抛至脑后。
有太多事需要她思考,有太多敌人需要她对付,少年莽撞的一次冒犯,不值得她思虑太多。
不过,那缕缓缓褪色的银发……
她直觉认为有些可疑,但一时间又想不出来一二。
明日去趟藏书阁,看看有没有什么古籍记载……这样想着,苏时雪沉沉睡去。
可接下来一连几日,她都忙得不可开交,只得先将此事搁在脑后。
另一边,问玄宗内,气氛一片紧绷,空中仿佛凝着沉重阴云。
主峰上,大门紧闭的议事堂内,两人沉默对坐,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身披紫袍的男子摩挲着扳指,许久后皱眉问道:
“这么久了……还是没有消息?”
在他对面,身着黑衫的男子颓然摇头:“没有,莫峰主。我已派人各处找了,没有大长老半分踪迹。”
“这个老混蛋!”紫袍男子怒不可遏:“先前他还信誓旦旦,说那个女掌门中了毒、成了废人一个,结果呢?三番两次败在她手里!如今整个宗门都快垮了,他倒好,烂摊子一丢,自己逃了!”
黑衫男子长叹一声:
“就算找到他,又能如何?之前探来的消息说,那日在宗政家,大长老引爆大半修为,才得以逃脱……就算回来,也是半个废人了!”
紫袍男子悲愤交加,将身前长桌拍得砰砰直响:
“天要灭我啊!天要灭我问玄宗!!现在弟子残了一片、长老死的死废的废、老宗主闭关多年未出!这是要宗门覆灭啊!!朱峰主你说说、你说说,那老混蛋为何想不开,非要去招惹那女掌门?!这是天要灭我啊!!”
黑衫男子压了压手,示意他冷静,随即压低声音道:“莫峰主别急,其实我昨日还听闻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什么消息也没用啊!!”长桌快要被紫袍男子拍碎。
“莫峰主你听我说……宗内曾有人亲眼看见,夜神宗的人与大长老来往密切,尤其是大长老带领全宗去临云镇闹事、结果险些全军覆没那次……”
想起那场憋屈又惨烈的失败,紫袍男子恼怒尤甚,脸憋得通红,咬牙切齿道:“卖什么关子,接着说!”
“是是,那次,大长老无缘无故突然要对那女掌门出手,还斩钉截铁说她已中奇毒、不堪一击,当时我便觉蹊跷!昨日我才得知,那日前夜,大长老曾与夜神宗的人密谈一宿!依我看,怕是……”
“你的意思是,那老混蛋如此行事,是受了夜神宗挑唆?”
紫袍男子转了转眼睛,半信半疑:“不可能吧?夜神宗那个不男不女的宗主,叫什么来着……”
“叶天慈。”
“对对,叶天慈!他从前不是一向躲懒,整日捣鼓他那张脸吗?他能有这样的本事?”
黑衫男子皱眉沉吟:“话虽如此,但人不可貌相啊!说不定他就是装出一副没本事的模样,背地里挑唆我们问玄宗替他出头!”
“此话有理……而且,几番下来,我们问玄宗与冥心谷都受创惨重,只有他夜神宗折损不多,保留了大半实力!!”
紫袍男子越说越激动,又是一掌拍在桌上:“绝对是他搞的鬼!混蛋,想利用我们问玄宗,我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说完,紫袍男子就起身要走,黑衫男子正想阻拦,议事堂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绿衣男子神情严峻地走进来:
“莫峰主、朱峰主,宗外……有些不太平。”
紫袍男子神色焦灼:“又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莫峰主别急、别急……林峰主,你说,何事不太平?”
绿衣男子回身关上大门,走近两人肃声开口:
“昨晚,夜神宗数十名弟子惨死宗外,其中不乏内门佼佼者!我已经去现场查探过……是冥心谷的手笔。”
紫袍男子面露诧异:“冥心谷?冥心谷此番也受创不浅,谷主战死陨落,他们不忙着稳住局面,杀夜神宗弟子做什么?”
“除了报仇,还能是什么?”黑衫男子沉声分析:“看来夜神宗叶天慈不仅利用了我们问玄宗,连冥心谷也成了他的棋子!”
“混蛋!都是混蛋!!知道了真相也不告诉我们,看来冥心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紫袍男子一脚踹碎长桌,怒喝:“走!就算拼了我这条老命,我也要让他们好看!”
云清宗内,清凝峰顶,千雪殿明灯长亮,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入夜时分,一道身影乘着飞行法器而来,脚步兴奋地进了殿。
“掌门,消息已全部放出去,问玄宗和冥心谷果然动了!他们先后攻击夜神宗,此时三宗混战,已经乱成一团!”
听完沈苍年的传报,柳明珠紧了紧左手的皮革手套,轻笑道:“不错,终于上钩了,我都快等不及了。”
尚梦严肃地瞪了她一眼:“你小心些,若是再受伤了,又平添麻烦。”
望着两人,苏时雪轻笑起来,接着又给沈苍年递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沈苍年受到鼓励,两眼更亮:“掌门,我们是否要立即出发灭敌?”
“灭敌?算不上。”
苏时雪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起身朝殿外走去。
“是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