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人心不足,要以蛇吞象。不知那个小掌柜因为何等的原因,突然要求陈嫂加倍给付银钱,否则就要截断赵府粮食的供给。
这下可是要将陈嫂为难死,府上的用度已是可丁可卯的了,哪里能凭空出来加倍的银钱?
可无论陈嫂如何苦苦哀求,那小掌柜怎地也说不通,咬死了要加倍。陈嫂走投无路,无法只得出府,跑去长安外的山阳县去买粮。
可到了山阳才发现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山阳盛产五谷,确实不负其“屯蓄”之名。但它不仅是北方粮食集散的要地,更是沈氏的祖业根基所在。大半个山阳的农田不是为沈氏所有,便是通包给了沈氏。她这一去不单是没有如愿以偿地买到粮食,更是打草惊蛇。长安的赵家到山阳买粮的消息火速传回了长安城,紧接着整个山阳县似乎得到了统一的命令一般,似对待瘟神一般躲避陈嫂,没人再去理会她。陈嫂不肯放弃,还要到村里农户的家里去买粮食,结果路上跳出来好些个壮汉,威胁陈嫂若是再敢待在山阳,就要她有去无回。
陈嫂一个女子怎地招架得住这等阵势,只得逃回了长安来。
众人听了陈嫂的叙述,直头气炸。郭蓉蓉气得连连拍桌子。
谁人也不成想陈嫂、赵家居然背地里受了如此的屈辱。
老四和小胡就要去报官,说沈那个小掌柜实在是欺人太甚,不止抬高物价、还要欺压百姓;
王婆子很是愧疚,拉着陈嫂不住地道歉之余,也是怒骂那个小掌柜。
素心在一旁宽慰陈嫂,先前她心里也是对陈嫂存疑,以为她中饱私囊,原不成想竟是误会一场,冤枉了好人了。
林雪奴问郭蓉蓉,这等情况下是否可以报官,请官府出面主持公道呢?
郭蓉蓉虽也气愤,但她识得一些律法,便道这事确实是那个小掌柜缺德黑心做了坏事。但若是真要报官,怕也是难得官爷做主。毕竟二人交易是愿打愿挨,并无强迫买卖一说。而且依陈嫂的话来看,高价也是陈嫂主动出的,这更难说小掌柜有“哄抬物价”之嫌了。而说“欺压百姓”,这倒是一桩实打实的罪状,但俗话讲“捉贼拿赃”,如果对方只是口头恐吓,时过境迁,证人难寻不说,即便寻到了,恐怕证言证词方面很容易落得个模棱两可。想必是取证困难,很难证实确有此事。如此,这“抬高物价”、“欺压百姓”这两项罪名若想按律定罪,可想而知是非常困难的了。
大伙听她这么一说,立刻有些泄气。老四不依,就道如果官爷不管,他老四就要靠拳头讲话了,非要好好教训那个黑心的小掌柜不可。
小胡撸袖子,说不错,这口气怎地咽的下去?定要闹到沈氏粮行去,好好问问,他们粮行怎么出了这样一位懂得“生财有道”的好掌柜?!
郭蓉蓉劝那二人道,如果贸然去闹事或者打架,那才是真真违背了律法,是要吃牢饭的。
一时之间,是告也不是,闹也不是。大伙是又气又急,但又苦于没有办法。
事情僵在这里,众人视线都汇集到一处去,都等着赵绯给个说法来到底要怎么办。
他侧过头,看向林雪奴。
“林家小娘子觉得,当是如何处置这件事?”
“我?”林雪奴抿起嘴巴。
“嗯。若是林家小娘子由来处置这件事,该是要如何?绯想听听你的意见。”
在赵绯的注视下,林雪奴站起身来。他目光之中的坚定,时常能够在她迟疑不定的时候给予她适当的勇气。
“即便暂无佐证,令律法可定此人的罪。但雪奴相信,律法之外尚有天道、尚有人德。雪奴不信,这世间会有说不通道理的地方。雪奴要到沈氏粮行的总行去,要向长安城的百姓揭露此人的桩桩罪状。”
“雪奴,没有官府撑腰,这事怕是不成。沈氏久居长安,势力不小的。且百姓们自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即便你之所言都是真话、好话,真的会有人愿意相信吗?即便有人相信了,他们会出言相助于你吗?而且若是闹到了沈氏总行,沈氏怕是要护短。到时候单凭我们这些人、无凭无证地要如何能与财力雄厚的沈氏抗衡呢?”郭蓉蓉道。
“蓉蓉姐姐,此人毫无信义可言,他坑骗得了陈嫂,或许同样坑骗了其他无辜百姓也未可知。其之所作所为一日不被揭露,就会有更多的百姓恐要遭殃。向其讨回公道,自是我等必要为之之事。然而警示百姓,亦是必要为之之事。且此事定要越快越好。”
“的确也有道理。”
“明日,明日我等便去。”林雪奴看向赵绯,若是大人同意的话。
“为何是明日?雪奴不是说‘越快越好’吗?不如我等这便去了。”郭蓉蓉这个急性子是片刻等不得。
“诶,等等。今日还得做些必要的准备。再说...大人他还没说是否同意雪奴这样做呢。”林雪奴拉着郭蓉蓉,躲到她身旁道。
“‘为一人之私而谋,少人与谋。若为万万人之私而谋,天必与谋。’林家小娘子便依着你的想法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