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了拂脸上的泪痕,林雪奴行至门口。
犹豫再三,她没有打开门。
站在门前,林雪奴有些心灰意冷。
横在她面前的,俨然是一道不可见底的深渊。
她就立在悬崖边上,足尖悬空,摇摇欲坠。
门那头的人明明与她相隔不过咫尺而已,可为何她却始终无法前行半步呢?
半步而已,不过半步而已,但怎地又是如此地难以逾越?
林雪奴啊林雪奴,你好生的没用。
她的眼中又起了雾。
尽量平复心情,尽量平静地说话。
“大人,时候真的不早了。不如...明日...或是...改天...”
“...”
“大人?”
“...”
“既然大人不说话,那雪奴回屋去了。有什么话,留到以后再说吧。”
“不、不,你先等等。”
林雪奴虽是嘴上强硬,但她没有真的要走,连步子都未动过半分。
赵绯是知道的。门内的人一直与他面对面地立着,没有离开的迹象。
“我并非...并非...并非是那样的意思。”
“那大人是何意呢?”
“我的本意绝不是要惹你不快。如果方才绯的话语,令林家小娘子心生不悦,绯向你...”
赵绯说话的同时,门栓撤下,轴转扉开。
淡暖的微光先是自门缝之中探露出了些丝的前兆,而后逐渐扩散开来,它们迂缓而和柔地围绕在林雪奴的身旁。
原是昏暗的视野一忽儿竟变得明亮了起来,赵绯没有察觉,连他此时也被这一份微弱的光明笼罩着。
“道歉...”
好不容易如愿以偿地见到了林雪奴,可赵绯却只是略显蹩脚地吐出了如此两个字来。
林雪奴微红的眼底似乎在向赵绯申诉,他方才的言谈是有多么的伤人。
“对不住。”即便极力隐藏,可赵绯当下的无措确是如此的显而易见。
他罕见的有些自乱阵脚,同样的话竟连续说了两遍。
“对不住。”
凝视着林雪奴的眼睛,赵绯不敢挪动视线。他好像是在寻求什么,是林雪奴的原谅吗?还是别的。赵绯当下并不清楚,只是他生怕错过了。
他这一辈子错过了太多,有时甚至于连错过了什么他都还没有搞清楚。
总是后知后觉,总是悔之晚矣。
诚然,往事不可追。可就在这个夜晚,就在当下,他并不愿意再次错过。
赵绯眼中的动摇,林雪奴又怎地会发觉不了呢?
终归她是在意他的。
收回那些低落的、悲伤的坏情绪。林雪奴向他重新打开心门。
“雪奴不需要大人道歉。大人方才要说的话,被雪奴给打断了。是雪奴不好。雪奴其实很想知道,大人原本是想说什么?大人可以说给雪奴听吗?这次我们好好说说话,不吵架好不好?”
听完了林雪奴的一番话,赵绯悬浮不定的思绪总算有了着落。
“便依林家小娘子的。”
“嗯。”
收回了视线,赵绯也终是展露了心声。
说道:“绯方才是想说,回顾陈嫂一事的处置,若非林家小娘子热心相助,迅速破解了账目上的可疑之处,得还陈嫂清白。恐怕疑云难解,真相大白之日要一迟再迟。虽于绯而言,对于陈嫂的信任未有改变。可于陈嫂而言呢?隐瞒苦楚,独自承受府上几倍于寻常的开支,这是何等重负?她一介女流,孤身在我赵府当差,不仅没有盈余,还要挖空心思补贴府上的用度。赵绯、赵府于陈嫂,何止是惭愧?不光如此,绯刚愎自负,妄想等陈嫂主动向绯开口,说明事实。相比于林家小娘子的认真求索、积极求证,绯的做法实乃过分保守之举,对陈嫂的关注与关怀也确实是欠缺了些。事态发展到了今日这般田地,绯难辞其咎。作为一家之主,未能体恤其忧虑于先,未能及早解除其苦难在后。绯一错再错,幸好林家小娘子出手相助。绯是想向林家小娘子道谢的。”
“真的?大人真的不生气雪奴多管闲事?还要感谢雪奴?”
林雪奴的坏情绪早飞到了九霄天外去了,她笑若春风。
欢喜的情绪是会传染的,赵绯的嘴角也微微勾了勾。
“嗯,真的。”
“雪奴想问大人一个问题。”
也不知是不是被赵绯的笑容晃了心神,林雪奴决定勇敢地向前迈出那一步。
“但说无妨。”
林雪奴问赵绯,是不是早前便认得白日的那个小男孩。
林雪奴很聪明,可赵绯也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