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既明,薄雾沉沉。
赵绯穿好一身轻甲,早早便出门去。
到了延兴门,出示腰牌,由领班的队长带着去见今日当值的将领。
这时日头方才初升,两班士兵正在交割。
来到城楼,上到二层,敲门进了去。
队长向将领禀报了赵绯的事,那将领抬眼看了看来人,遂低下眼去。
从案上高高的一丛文书之中抽出来一份,翻开扔到桌上,用指头在上面一处敲了敲。
而后,就不再理会二人,继续操持手上原本的案头事务了。
队长上前去看,发现那份文书原是重甲兵的当值登记名册。
“额...这...他今日穿的是轻甲啊,不如待明日换了重甲,再到那边当值?”队长向将领请示道。
但那将领闻声不言,只忙着自己手头上的事。
队长也有些子为难。违抗上级的命令这档子事,他自是不敢。可这赵绯乃是何许人也?若是其真如传闻中的那般不堪,耍起骄横的性子来,那该如何是好了?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他可不愿意没占上什么便宜不说,再惹个一身腥臊。
赵绯见他难做,于是主动上前来。
拿起册子,从头翻看起来。
第一页记录着重甲兵的班次、当值时辰等。
算算时候,此时距离最早一班当值,仅剩不到半个时辰了。
往后翻看,翻到了今日。早班当值的名册除去最后一栏是空白,其他位置已是写满了名字。
放下名册,执笔写字,赵绯将他的名字工工整整地填了进去。
而后放下笔,将名册调转回去。
“绯这便回去换上重甲。”赵绯向队长抱拳请辞。
“额...好...好...”队长颇为吃惊,也向他回抱拳礼。
很难想象,传说中的“大晋第一弄臣”会如此的好说话。况且他这个小队长算起来不过一介无名小卒罢了,竟也能得其以礼敬之?
礼毕后,赵绯出门离开。
快步回到府上,重新换上重甲,他迅速重回延兴门。
终是赶在当值的时辰前,赶了回去。
队长把他安排在一段城墙上。名义上的任务是严密观察城外的情况。如有敌情,要以最快的速度上报。
可此时大晋朝海内生平,长安城内外更是祥和一片。哪里来的什么敌情呢?
所以他真正的任务是,在接下来的六个时辰里,要和城墙上竖着的旗杆一样,始终保持挺拔的站姿。直至当值结束。
随着太阳的升起,城墙上越发的热起来。更别提赵绯身上还穿着密不透风的重甲。
在阳光的照射下,每一片鳞甲都变得发烫。
远未到晌午时分,汗水就把重甲下的戎服打湿了。
城墙上偶有巡逻的队伍经过,路过赵绯时,队伍里总能传来一些不堪的话语与笑骂声。
赵绯目不斜视,漠然置之。
到了正午,日头高立。这是重甲兵一天之中最难熬的时候。
几十斤的铠甲又厚又重。经过日头疯狂的炙烤,此时已是滚烫得不行。它像是一个铁笼屉密实地包裹住里面的人,以猛火蒸煮之。
黄豆大小的汗珠子,从赵绯脸上接连滚落。戎服已是完全湿透,糊在身上湿哒哒、黏腻腻的。
这般滋味,委实难以忍受。
赵绯咬牙坚持,硬挺了下来。
日头向西,当值终于结束了。赵绯前往城楼进行交割。
将领再次拿出早上的那本文书,还是拿指头在上面敲了敲。
赵绯没见迟疑,把名字再次写了上去。
抱拳告辞,转身离去。
回到府上,进了他的小院,再进屋内。赵绯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即褪下身上沉重的铠甲。
短暂坐了会,透口气。他插上院门。
起火烧水,准备洗澡用的热水。
待备好了洗澡水,门窗也锁好。
反复检查几次,确认屋内安好之后,赵绯脱下戎服,进到澡盆里。
苦站了一整日,周身酸楚。温热的水舒缓了一身的倦怠与不适,疲劳同样得以缓解。
晚些时候,主厅人员齐整,只等赵绯现身,就可以用晚膳了。
大伙儿等了会,他来的有些迟。
换上了常服,他坐下落位,吩咐开膳。
桌上仍是沉默寡言。
众人闷头吃饭,鲜有话语。偶尔闲谈一二,都很是小心,生怕触及到一些会令他不悦的内容。
用膳后,众人各自分别。
回到屋中,赵绯打算把今天穿的戎服洗了。从地上拾起潮乎乎的脏衣服,这才发现它们把地上的砖都荫出了一圈圈的水渍。
第二日,赵绯早早起身,着好重甲,出门去了。
他走后不久,小胡和二狗像是两个小贼,偷偷地跟着他,也往延兴门的方向去了。
原来,昨日赵绯半路回府上换甲胄的事,府上的人都知道了。大伙十分地担心他,猜测他是不是在军中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或是不公的待遇。
故而派出他二人跟着赵绯一同前往延兴门,好看个究竟。
三人离去后,林雪奴等人在主厅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