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绯重新回了屋。
床上的赵月儿睡得有些不踏实。小脸皱着,时不时抬起手来挥挥。
有两只小蚊虫在她的头顶绕来绕去的,伺机叮咬。
见状,赵绯回身去书案那儿找了找,取了把扇子来。
回到床上,赵绯小心打开扇面,尽量不弄出声响来。
缓缓地扇起扇子,他把蚊虫都驱走。
凉风舒爽,没有了蚊虫的骚扰,赵月儿再次进入了沉稳的梦乡。
始终没有歇息,赵月儿睡了多久,赵绯就扇了多久。
对于这个小妹,赵绯是无限地歉疚,无限地心疼。
他异常清楚,他能够给予赵月儿的亲情是十分有限的。无论他作何努力,如何细心备至地呵护于她,双亲与同族的缺失终究无法弥补。
更何况今时今日,赵家和他的赵绯名声又是如此。
且颇为矛盾的是,一方面,赵绯但觉因着他的缘故,亏欠了赵月儿太多。另一方面,他却又不敢一味地把所有的关怀、关爱全都毫无保留地加注到赵月儿的身上。他生怕这些关怀、关爱,会扼断赵月儿稚嫩的羽翼。
刀头舔血,朝不保夕。他既是大晋朝人人唾骂的弄臣,也是杀手组织“夜枭”的头领。
一旦哪一日,弄臣赵绯或是枭首覆灭了。那赵月儿将会失去她在这人世间仅存的唯一亲人,失去唯一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的庇护。
在风暴来临之前,雏鸟必须学会飞翔。否则等待她的,唯有粉身碎骨。
赵绯不愿见到、也决不允许赵月儿遭受本本不应属于她的苦难。
佛家言,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有罪的是赵家,有罪的是赵绯。赵月儿是无辜的,她与赵绯不同,她不该平白地背负起赵氏的罪孽,更不该承受“弄臣”赵绯过往犯下种种过错的反噬。
她理应自由自在地活在这方天地之间,尽享人世间的悲欢离合、苦辣酸甜。
所以赵绯要狠下心肠来,做一个严厉得几乎不近人情的兄长。他希望月儿快快长大,做一个自力更生、幸福快乐的普通人。
即使哪一日,他不在了,也要如此。
黑夜渐去,朝阳升起。长安城仍是一派繁华。
日头慢慢上了三竿,赵府的主人家陆续地起身来。
晌午的时候,林雪奴醒了。身上的毒已是尽数解了。
完全不用等素心告诉她,昨晚发生了些什么。她只是被坏人下了春/药,并非是失忆了。
回想起昨天晚上,她对赵绯做出的那些荒唐事,林雪奴直恨不得原地自尽。
羞得实在是不行了,她躲在被子里不肯下床。
心里头已是把凤仙杀了个万万次,林雪奴推测肯定是她递过来的那一壶酒里有问题。
她埋怨自己,为什么对陌生人毫无防备之心?人家随便递过来的酒,她居然就敢去喝。
还痛恨自己的运气,怎地就差成了那般?但凡昨晚能早点喝上了热水,也不至于当着大家的面就。。。就对赵绯。。。那样。。。
她还记得,她对赵绯说,“大人的身上好凉快。”
“啊!!!”想到这儿,真真是要活活地把她给羞死,林雪奴气得直想哭。
许是昨天夜里哭得太厉害,她这会儿鼻子酸得不行,却流不出眼泪来。
素心看她家小姐自打醒了,就裹在被子里在床上滚来滚去、哼哼唧唧的,大体上能想到她这是怎么了。
“小姐,您别气了。陈嫂差人来送话,说姑爷和月儿小姐等着您用午饭呢。”
“我不去!我哪儿还有脸见人啊!”被子里的人哼唧道。
说完没多会儿,她的脑袋先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诶?怎么大人没去上朝吗???连月儿也没去文学馆???不行,我得去看看!”
林雪奴担心那兄妹二人,于是爬起来梳洗收拾。
镜子里,她的一双眼睛红肿得不成样子,原本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如今只剩下一条小缝儿。
“好丑哇。”望着镜子里的人,林雪奴嘟起嘴,差点儿给自己丑哭了去。
“不怕,很快就消了。”素心帮她梳头发。
梳整完毕后,二人去往大堂。
素心先脚进来,林雪奴跟在后面。
她半提着袖子,遮遮掩掩地,试图不让别人看到自己那一双红肿的眼睛。
“嫂嫂!”赵月儿从椅子上挪下去,跑到林雪奴身边去迎她。
“嫂嫂的病好了吗?”拉着林雪奴的手,她关切地道。
“嗯。月儿有心了。”
“嘻嘻。”得了肯定的答复,赵月儿开心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