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两根细长玉指擒住白玉龙鱼,在眼前晃了晃,而后手指一松。
那条龙鱼跌入凤仙的胸前,顺着大敞的领口直接没进了衣裳。
唯留给林雪奴一抹子倩笑,凤仙回身进楼。她的身影很快就为人群掩盖了去。
这厢边,林雪奴当是极其在乎那条白玉龙鱼。
不容分说,她让素心留下等哲别与青隼,只道她去去便回来。
素心问她是要去哪里?当前周围乱糟糟,她不放心林雪奴单独行动,但当下林雪奴根本来不及给素心交代清楚前因后果。
“好素心,且等等我。”她拍了拍素心的手,当是话别。
担心若是再不赶快追过去,是要失了凤仙的行踪。丢下素心,林雪奴在人群的缝隙里强挤身出来,向铜雀楼跑去。
“小姐?小姐!”素心不过晚了一步,再要去追林雪奴确是被人潮堵得动弹不得。
挤过一层又一层的人,林雪奴跌跌撞撞,总算来到了铜雀楼的楼门口。
老鸨正巧就在门外,她用手中的画扇拦住了林雪奴的去路。
笑她说,小公子怎地突然转了性子,这般地猴儿急?
言辞轻浮,举止轻薄。老鸨刻意凑近畏畏缩缩的林雪奴。
“哎呦~小公子,瞧把您给急的哦~小脸蛋儿通红通红的,跟个熟果子似的~让妾身见了,都想咬上一口呢。怎么,需不需要妾身帮小公子介绍一些个漂亮的哥哥姐姐哇?还是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方才是因为人多,所以小公子羞赧。实则呀~早已是在铜雀楼里有了相熟的老情人儿了?”
支支吾吾,躲躲闪闪。林雪奴实在不擅长应对老鸨这样的一类人。
涨红着脸道:“我、我找你们凤仙姑娘。”
一听“凤仙”二字,老鸨好不吃惊。
方才她还甚是热情,几乎要靠到林雪奴身去。
这会儿,却一下子躲得了个大老远去。
拿扇子遮住半张脸,老鸨好不慌张,讲话的语气都弱下来不少。
道:“哎呦呦~这可是‘瞎懵子拜丈人,有眼不识泰山’了。妾身先前可是不知小公子您乃是凤仙姑娘的贵客呀,叨扰了叨扰了。委实对不住。这会子啊,姑娘她应是去了最顶层,您要是找她呀,就快去吧。”
得了老鸨的放行,林雪奴如获大赦。她根本没作多想。快快躬身作了个揖,还不忘道了声“多谢”。
而后匆匆忙忙进了楼去。
她走后,老鸨放下了手中的画扇,小声自语说,“这位林家小姐,还真是个傻丫头。”
进了楼来,走了没几步的路,林雪奴便有些走不动了。
不得不说,铜雀楼中实乃乾坤暗藏,别有一番洞天。
早前身处于楼外之时,众人方还惊叹其装修装饰之华美。
而今当林雪奴真真正正地身处于铜雀楼中之时,她的眼中所映之景,远非是楼外之美可与之匹敌半分。
即便以“美妙绝伦”四个字来形容,也毫不足怪。
浮光四溢,锦缎盈香。
金箔如雪,珠翠为池。
美酒高置,俯仰流觞。
佳人莺燕,俊郎鸳鸳。
全楼以桃金、碧渊二色为主色,夺人眼目。
各处尽显奢华靡萎,令来客如步入了仙界的瑶池圣境或是凡间的酒池肉林。
身临其境,纵享酒地花天、金迷纸醉。
楼内中空,设有三级悬空舞台。
台上歌舞曼妙,仙乐飘飘。跟随着音律与舞蹈,三级舞台不停地翻转、组合、拆散,情景之变幻无穷无尽。
舞人们上下翻飞,如九天玄女腾云踏雾,飞翔于云山巅上。她们个个身姿曼妙,薄纱严实地遮住半张面庞,周身却只略点缀以宝石金玉遮住要处。
若是放在寻常,舞人们的这般打扮可谓是逾制失礼、荒淫透顶。尚且还是黄花大闺女的林雪奴万万是不敢去看的。
但不知为何,置于此情此景之下,却让林雪奴生出不同的感觉来。反是觉得,舞人们这样打扮实属妙极。
楼中接客的人有男有女,大体以性别不同作为区分。姑娘们多穿桃金之色,而男儿们则着碧渊。
他们大多容貌俊美,身段出挑。游刃有余地走动在各色客人中间。
从没有见过如此多的俊男美女聚在一起,林雪奴一双眼根本应接不暇。
卖弄风情,迎来送往。铜雀楼里欢声笑语不断。
声色狗马,昼夜尽欢。
自小到大,林雪奴都被她爹如此地教导。
青楼妓院,瓦曲勾栏。是她这种名门之后、大家闺秀绝对不可靠近的忌讳。那里是专门供男人们寻欢作乐的地方,哪家的大姑娘要是进了去,这辈子都要嫁不出去了。
她娘则说,青楼里面住的女子都是命苦的可怜人。大多是因为家里贫困没了生计,不得以被卖过去的。否则,哪个寻常人家的父母能忍得下心去,见自己的女儿活活的被人糟蹋呢?
小时候的林雪奴并不清楚母亲嘴里的“糟蹋”是个什么含义。直到她看了一些书之后,当是惊呆了,也羞惭了。原来母亲所说的“糟蹋”,居然是那种事。
时至今日,林雪奴亲临此境之中,方觉父母之言、书中所载,都略为有些片面了。
若是说,寒松楼乃是九州文学之巅、文豪齐聚之地。
那么讲,铜雀楼便是色相嗔嚣之谷、欲情汇流之江。
它们一个,最是高洁,最是宣赫,最是口口相传,最是心驰神往。
另一个则,最是禁忌,最是隐秘,最是不可说得,最是心醉神迷。
一正一反,一明一暗。双生双相,地别天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