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道,枭之鸣,哀也、凄也。似哭,似笑;空远悲凉,常现于夜半深林。羁旅之人若是闻得,思乡情切,如断心肠。古有言,枭之现,预亡也。故民间多视其为不祥,百姓不愿见之,见之则驱。实《齐礼·农书》记曰,‘昼伏夜出,捕鼠除害,实乃良禽也。’足见,民间之传言,不可尽信之。”
“那按小姐的说法,‘怪鸟’实则还是‘良禽’了?”
“嗯。俗话说不可‘以貌取人’,对于枭这种鸟类,当是不可‘以声取鸟’了。”
“咯咯咯。小姐小姐,说的是什么有趣话语?‘以声取鸟’?素心可是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这等有趣说法。”素心笑得是上气不接下气。
林雪奴也跟着她笑。说出‘以声取鸟’四个字来,她也觉得着实是好笑得紧呢。
笑了好会,素心道,“方才小姐的那些稀奇古怪话儿,若是被姑爷给听去了,瞧着他也要笑你。”
一听到赵绯,林雪奴脸上的笑僵了下。
低下眉眼,她佯装去翻看手上的书。
“好好地,提他来作甚么?”
翻了两页,颇心虚地道:“你我二人胡乱说的玩笑话儿。你不说,我不说。怎地会被他给听了去?”
林雪奴生怕她方才的“以声取鸟”论要被赵绯给知道了。
素心凑到近前,嬉笑道:“小姐,是怕我学给姑爷听?拿话堵我的嘴了?”
林雪奴的脸蛋红了红,嘴硬道:“我才不怕。”
素心仍是笑。突地,她灵感一现。
道:“诶?小姐,咱家姑爷与这‘枭’,似乎有着些相近之处?”
“怎么说?”林雪奴被她勾起了好奇。
“您瞧呀,坊间都说姑爷是弄臣,为了荣华富贵不择手段。可在素心看来,姑爷却是个大大的好官。这不恰恰就如‘枭’一样吗?明明是‘良禽’,却被天下人视为不详,被误解、驱赶?”
“倒是如此。”很是赞同素心的话,林雪奴自语道。
“那我明天早饭的时候,学给姑爷。告诉他,我家小姐说了,不可‘以貌取人’,更不可以‘以声取鸟’。”
“诶。你这坏丫头!不许学!”林雪奴罕见地拿起书,装作要打人模样。
“就要学,就要学!”
素心笑着躲开,推门出屋,去打热水了。
留在屋中的林雪奴只得无奈笑笑。
翻了几页书后,重新合上。
林雪奴静不下心来。
她有点埋怨素心,明明刚才已是短暂地忘了那个人。怎地素心平白无故地,确是要提起他来。
起身,林雪奴推开窗户。
晚风将星与月送到她的眼睛里,将虫鸣与鸟叫送到她的耳畔。
大口大口地呼吸,林雪奴想以此来纾解心头的烦闷。
今夜的风凉凉的,吹得人好不舒服。
从窗望去,外面树梢晃动,摇曳风中。
店家在后院的篱笆下种了好些花朵。
林雪奴不能一一认得这些花朵,但它们的美丽不亚于她曾于书中读过的各色名种。
暗夜里,它们朦朦胧胧的,鲜艳得恰当好处。
美景当下,烦闷的心情舒缓稍稍,林雪奴重新有了些笑容。
可当她目光再转,林雪奴赫然发觉小院子的角落里站了个大活人。
赵绯背着手,就立在月下。
林雪奴定了下,紧接着慌忙地将窗户合上。
但饶是这般,赵绯还是瞧见了她那张红红的脸。
经过修整,大队继续赶路。
一路往长安行去。路上关于“夜枭杀人”的传言,似乎已在民间不胫而走,广为流传。
路上还有远行的旅人传播一些玄乎其玄的消息,道:行凶的“夜枭”本就是皇帝暗中伺养的杀手之众。他们素来行事诡秘,心狠手辣,只为皇帝卖命。助其排除异己,扫清障碍。都是些个杀人如麻、吃人不吐骨头的修罗恶鬼。
原本这些流言、传闻于赵绯等人似乎无甚么影响,但随着越来越靠近长安,各色流言当中,一些案件的细节引起了哲别与青隼的关注。
说的是,前些时日长安城中两位当朝要员于自家府内惨遭灭门。其中一位大人,乃是全家被人放火给活活烧死的。
哲别与青隼在军巡捕衙门任职,而军巡捕衙门便是司理长安城火事的专职衙门。长安城在他二人出远门的时候,发生如此严重的火灾。这令二人都很是在意。
今日天气晴明,离长安不过还有三五日的路程。行在官道上,绿树成荫,路途也不算颠簸。
闲来无事,青隼一边驾车,一边回头同车里的林雪奴与素心聊了起来。
她道,等回了长安,定是要买上好些个仙溪楼的驴肉包子,妥妥地解解嘴馋。还要择上一个吉日,到楼中请客做东,好好款待款待几位第一次莅临长安城的扬州客人。
如此,方可报答报答,多日于林府叨扰欠下的人情债了。
林雪奴笑回道,青姑娘言重了。哪里有什么人情债呢?这些时日,姑娘于我林家、于雪奴、素心关照得无微不至。若说是欠下人情债,怎么说,也该是林家欠姑娘的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