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的夜晚,一辆马车在雨幕中快速穿行。
来到了巍峨的城门下,车上的人向守城的兵士亮了亮身份,这才进了本是在宵禁中的徐州城。
马车上坐着的那位大人,便是宁安县令高志远。入了城,他时不时掀起车窗上的帘子,向外探去。
近来的时节实在是差得紧,今晚也这样。
车窗外电闪雷鸣,大雨滂沱。
夜色暗沉,雨声唰唰,无人的街道更显空旷。浸没在暴雨的笼罩下,徐州城无声地蛰伏着。
进了城,马车在雨中又行了会,高志远明显感觉马车渐渐慢了下来。
“大人,我们到了。”车外,驾车人的声音传了进来。
“唉。”高志远长叹一声。
他自宁安县赶来,日夜兼程,早已是疲惫不堪,可想想等下自己可能即将遭受的境遇,他的脸上更添一层忧愁。
这趟冒然来访,也不知是对还是错。
“罢了,罢了,为了百姓,即便是死,我高志远也算死得其所了。”高县令于心里这般想。
咬着牙,他从车里猫着腰钻出。马车外面的人已经撑好了伞,站在雨中等他了。
那人搀着高志远下了车。
两个人撑着伞走几步,来到一处大宅门口。只见这座大宅红门高墙,气派极了。单看这宅子的占地之大,绝不难猜,大门里定是藏着几座院落,且幽深得很了。
门口挂着十六盏大红灯笼,瞧着就甚是气派,远非是一般的寻常人家可比。
原来,这座宅子便是徐州太守去年方新落定的官宅。单是营建这座宅邸,便耗时五年有余。更有传言,太守曾对外人亲口放出豪言壮语,便曰,他新落定的这座府中各类摆设陈列、装饰修幅,均是四海之内的达官贵人为贺他新宅得立而所觅赠。各中稀奇珠宝、书画文玩,无不都是九州珍奇呀。
抬眼见了这座宅子,高志远便不住地摇头。如此气派的太守府,怕是遍寻大晋朝的境内,唯此一家了。
许是暴雨和宵禁双重的缘故,此时太守府大门紧闭,街上也竟连只鬼影子都没有,只有大红灯笼摇曳在风中。
来到门下,为高志远撑伞的人收了伞,便去叩门。不一会儿,一小厮模样的家丁应了,便来开门。
“谁啊?”那小厮将大红门推开一条细缝,透过门缝打量来人,言语之下是极不耐烦。
不等拿伞的人开口作答,高志远急上前,抱拳替他应道说:“这位小哥,吾乃宁安县县令高志远。宁安县水情凶猛,我等特来求见辛太守商议治水之事。恳请小哥帮忙通传。”
他言语之中尽是焦急。
那小厮上下打量二人。并没有因为高志远表明了自己县令的身份,而稍有高看他些什么。
仍是不耐烦地说:“知道了,知道了,这便去了。”
大红门被重新合上,门外两个人都闻得门内那小厮口中嘟囔。
似在骂道:“大半夜的,扰人清梦。好不晦气!”
随之,则响起一串不疾不徐的脚步。
执伞的人对这小厮慢待的态度非常不满,对高志远说:“这太守家的下人好生的傲慢无礼!见了大人未有行礼不说,言语间更是慢怠敷衍。一个小小下人,都是这等的目中无人。如此看来,民间传言辛太守仗着自己的岳丈乃是朝中大员,便横行无忌的传闻,未必是空穴来风!”
“刑捕头。”高志远连忙阻止老邢,不让他继续往下说。并以眼神告诫他,莫要再言。辛太守是高志远的顶头上官,他的为人,高志远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得了眼神,老邢便不再说话了。他本是宁安县的捕头,近来黄淮大水,殃及宁安及周边乡里一万八千户,形势危急。他这个捕头也只得放下腰间平日里用以捉贼用的大刀,与高志远一同治起水来。
只可惜,宁安县财库虚空已有多年,粮库亦是如此。汛情凶猛,又生饥荒。民不聊生,饿殍遍野。然,县令高志远多次上报徐州府均是无果,水情汹涌,却无钱无米,宁安县几万百姓已是被逼入到了绝境之中。
宁安县隶属于徐州府,徐州太守则是宁安县令的顶头上司。照理来说,统筹宁安县治水一事,乃是徐州太守的本分事,他自该当仁不让。
可这徐州府太守辛守财的名声,向来是不太好。仰仗着岳丈乃是当朝大员,平日里他已是嚣张跋扈,横征暴敛,为所欲为。当地百姓戏称,徐州太守辛守财乃是这徐州地界的土皇帝,哪管是长安来了什么高官大员,都比不上太守大人的一个屁顶用。
宁安县的财库与粮仓,几乎都是被辛守财巧取豪夺,生生搬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