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已完成,准备返回总部,收到请回复。”
“收到指令,通道建立中。”
“5,4,3,2,1,通道已建立完成,请雇佣者尽快通行。”
陌生的人声,冰冷的机械音,呼啸的风声,徐子川在恢复意识的第一时间就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不受控制地朝下坠。
不是曾经被夺走身体控制权时那种无边无际的、绝望的下坠,而是久违的在风中落下去,轻盈得像一片落叶,自由得像一只飞鸟。
人们向来对死亡避之不及,可对徐子川而言,这却是一种解脱。
自从十六岁那年落水发高烧昏迷不醒之后,他的身体就再也没受他的意识控制过。
那是一种极其诡异的经历,像是恐怖游戏里的剧情杀,无论徐子川怎么拼尽全力地想要夺回身体的控制权,都无法控制自己做出一件又一件蠢事的行为。
从一开始发现自己身体不受自己控制的无措,到后来眼睁睁看着穿越者用着自己的身体做出一件又一件丧尽天良的事时的绝望,徐子川的三观被刷新了一次又一次。
以至于在意识到自己终于能摆脱对方的控制时,他甚至都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幸福。
多么可笑,这明明本应该是属于他的人生。
下坠的风声在耳边呼啸,他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早在一年以前,徐子川就发现了,这个世界就是一本巨大的耽美小说。
小说的主角是一个他不认识的娱乐圈爱豆,和他朋友的哥哥,讲述的是俩人分分合合终于修成正果的故事,其间经历了包括但不限于恶毒炮灰助攻、家人无情拆散、吃醋误会闹掰等一系列狗血情节。
而徐子川在这本小说里担任的,则是一个炮灰小反派,戏份不多,但也算是挺重要,毕竟是帮主角攻背刺最大竞争对手的一把刀。
按照书中剧情,他本应对原书主角攻情根深种,以至于不惜出卖家人、背刺朋友,也要站到主角攻身边的那个位置上。
偏偏徐子川对原书主角攻一点兴趣没有,反倒是从小跟主角攻的哥哥,也就是原书反派关系亲切。
所以穿书者才会夺舍了他的身体,强行把原书剧情推进下去吧。
如果是从读者的角度,穿书者的做法无可厚非,不过是为了圆上剧情的漏洞,可作为那个被夺舍的人,他不甘心啊。
看着“自己”一次又一次让家人朋友失望,曾经热爱的花滑也被荒废了整整一年,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两行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流出,又由于高速的下坠而向上飞去,徐子川看到熙熙攘攘的街道和人群。
一切都是那么稀松平常,和自己在被夺舍前那一天并没有什么两样,这个世界仍在循规蹈矩地运转着。
好在今天,自己这个“恶毒炮灰”就该下线了。
要是能再见一次家人就好了,不,也许他们并不想看到这样的“自己”吧。
跌落地面的那一刻,徐子川久违地感到了疼痛。
今天的阳光很好,和他的意识被关在那漫无边际的虚空时幻想过的一样,可下一秒,眼前的所有景象就被漫天遍地的红色掩盖了。
生命力急速流失,就连这仅剩的感知也逐渐离徐子川而去,他又回到了那片黑暗的虚空之中。
时间的流速似乎变得不可察觉,像是走马灯一般,那本“小说”中的情节开始一段段在他面前闪现。
他的兄长被夺走所有财产成为失业者,他的父母背负巨额债务只能做最简单的体力劳动还债,他的好友因为继承权问题被搞得身败名裂。
难道这一切都是不可避免的吗?难道他就只能这样看着“自己”堕落却无能为力吗?
不甘与愤懑驱使着徐子川清醒,下一秒,他猛地从床上坐起了身,手臂还无意间扫倒了床头柜上摆着的水杯。
刺耳的玻璃碎裂声让徐子川瞬间清醒了过来,看向被沾湿的衣袖,徐子川不由愣了一下。
在他的记忆中,自己是从来没住过院的,这种蓝白相间的病号服也只在探望考级摔到腿的朋友时见过。
此情此景,徐子川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自己也穿书了,或者说,也穿越到其他世界去了。
可下一秒他就注意到了膝盖处熟悉的青紫和小腿上贴的创可贴。
这些是他在落水发烧前一次上冰时不慎跌倒留下的小伤,不严重,也不影响活动,三五天就会愈合。
也就是说,他的时间回到了一年前,而且是没有穿书者的一年前。
“小川,你醒了!”
“醒了就好,能醒就好啊。”
熟悉的声音和语调,徐子川连看都不用看就能确定,这是他上辈子到临死前都没能再见一面的家人。
即使已经是经历过一次死亡的人了,可在被母亲紧紧抱住时,徐子川的眼眶却还是热了一热。
前世他们在医院煎熬了那么久,面对的却是一个“失了忆”还格外叛逆的“自己”,心里得有多难过啊。
幸好这一次,那些事还都没有发生。
然而他的父母对他的这些想法却一概不知情,两人只以为是徐子川劫后余生害怕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心酸。
先前推小川下水的人是附近精神病院跑出来的患者,推完小川之后自己也跳了河,捞上来时已经失去生命体征,自己家的孩子就这么受了无妄之灾,哪个家长看着不难受。
“对了,快打电话给北城,跟他说一声小川醒了,让他赶紧过来。”
“看我这记性,电话都打开了没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