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师,您说人必须学会坦诚的面对自己,承认自己的缺陷、痛苦,接受自己的不完美。可是人要怎样去抵抗别人强加于你身上的痛苦呢?
——您说“女性是被驯化的产物”,我深有同感。那么意识到之后,反抗是否是有用的呢?
……
——苏老师,苏老师!
那个女孩子就像窠臼中嗷嗷待哺的雏鸟,她强烈的求知欲和孜孜不倦的求索心终于在数以万计的私信中脱颖而出,成功引起苏栗的好奇和注意。
苏栗点开女孩的微博主页,“夏茗”应该是个在艺考学习中的年轻女孩,发的日常大都和书影相关,还有一些机灵俏皮的影像捕捉。
比如花坛里浇花的大爷,手持长长的橡胶管喷出一道完美的弧线,但因为拍摄角度的错位,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大爷是在雄赳赳气昂昂的撒尿,令人哭笑不得。
比如下午的阳光将绿植拓印在了房屋角落,而只需简单的手影加持,一幅猛虎嗅花的动态图就呈现的活灵活现。
比如一串摩天轮,加几个字就变成了“哈哈哈”……而圆滚滚的摩天轮就是其中被省略的口口。
一个挺有灵气、挺有意思的小姑娘。
这是苏栗对夏茗的初印象。
苏栗很忙,但还是会抽空就夏茗提出的问题简单作答。
而夏茗也一点就透,将苏栗的书翻的滚瓜烂熟,下次提出的问题也往往会带给苏栗意想不到的惊喜。
在发现夏茗在自己的提点下进步飞速后,苏栗欣慰之余,也会给她一点建议,偶尔也会给她推荐些合适她阅读的书籍。
这姑娘就像朝气蓬勃的小太阳,苏栗虽然从未在现实中见过她,却已敏锐的觉察到她与自己身上的共性,这让她对夏茗心生好感。
但小太阳也会有黯淡的时候。
苏栗记得夏茗有段时间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问她的问题也奇奇怪怪,透着一股儿泄气:
——苏老师,我感觉人群是麻木的糊涂的,而我被迫清醒。但清醒的代价却是极致的孤独,我该怎么对抗这种痛苦呢?
苏栗那时候刚下飞机,急急接了杯温水,吞了颗治高反的药,在等待行李的间隙中,晕乎乎地敲字回复她:
我也很孤独。孤独是人生的常态。
但在孤独中,人才有可能找到自己。
夏茗没再回复了。
那几日苏栗都在高原上,信号时好时坏。
她偶尔会点开和夏茗的对话框,看看自己是否有遗漏对方的消息。
但是没有,夏茗罕见的没有再回复她。
一天,苏栗在飞机降落后,手机刚一开机,便在微博上收到了夏茗的新消息。
但却是一条诡异的、令人费解的消息:
——姐姐,我有个东西,埋在了XX区XX号院子对面左边的树下,希望你能找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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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到这里,苏栗停顿了一下。
陈安然情不自禁道:“那是什么东西?”
高斯妍不语,只是屏息凝神,满眼期待的看着苏栗。
苏栗没有说话,目光却变得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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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栗去到那里时,已经是火灾发生几天后的事情了。
用手机飞快查阅完新闻,她小心翼翼跨过地上被雪水打湿的警戒线,走进那片被围起来的区域。
眼前的建筑已经被熏得焦黑,完全看不出原本雪白的底色。空气中还弥漫着难闻的焦土味,细细的尘土被风扬起,洒落在苏栗的肩上、头上。
她按照夏茗的所说,在园区门口左边的树下,找到了一处松软的痕迹。
没有随身携带锄头,就用手挖。原来地里的泥土并不输冰雪的温度,都是一样冻人。
最后,苏栗挖出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很普通的塑料袋,就像在厕所里随手扯得,也因此很结实。
塑料袋里有几本画册,还有一个黑黢黢的硬盘。
苏栗擦了擦手,出于媒体人敏锐的嗅觉,她并没有直接打开。而是将那包东西果断的塞进了背包里,然后警惕了看了看四周,迅速将这块土恢复了原状。
苏栗是在一个安全的隐蔽地方打开了这包东西,如果说画册的内容令她皱眉,那么硬盘的画面则让她惊骇。
苏栗头痛欲裂,她不明白这个女孩为什么不将这些东西交给警察,而是要把这些东西藏起来,再用隐秘的方式告知自己前来获取。
苏栗百思不得解,为此,她主动前往监狱去见夏茗。
是的。
苏栗第一次见到夏茗,就是在监狱中。
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孩,却身着囚服,隔着玻璃,安静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