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然期期艾艾,主动指了指自己:“林老师,那我可不可以……”
“安然想来当然可以一起啊。”林绍丰笑眯眯道:“不过你练的够多了,她们俩呢,是因为对故事讲述不熟练,我想给她们加加柴火,有时候兔子缺的就是这一哆嗦。”
陈安然有点失落,但也非常理解:“我懂了老师,那我回去复习了。”
“那你呢?夏茗?”林绍丰冷不丁问道。
夏茗看着陈安然孤零零的背影:“老师,我故事练习的还行,但是素描还要加强,我先自己练着,这次就先不占用老师时间了,谢谢您。”
语罢,她礼貌的颔首,又几步追上陈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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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中。
陈安然看到夏茗推门而入,呐呐道:“你不是去上故事小课了吗……”
“没去,我自己的作业还没弄完呢!”
陈安然简直要羡慕嫉妒恨,用笔帽戳了戳夏茗的肩头:“哎呀……你傻啊!那是多好的干货学习机会呀!人家邀请你,你还不去!”
夏茗翻着自己的素描本子,闻言,歪着头道:“安然,我觉得与其寄希望于那些干货啊、秘籍啊,不如相信自己的实力,毕竟考场上那么多的情况,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陈安然不吭声了:“可是……”
可是我又不像你。
可是我又不是你。
她又低落了。
夏茗敏锐地get到了,她想了想:“安然,你过往的生活中,有没有很让你印象深刻的人?”
陈安然摇头:“能挖的人物我早就挖了个遍,我现在为考试准备的故事,已经是改了七遍的模样了,林老师说应该能进二试。”
但二试之后,还有三试,还有面试,哪个不需要考验故事功底呢?
夏茗放下本子,试探道:“要不,我给你讲讲我的街坊邻居,你找找灵感?”
陈安然睁大眼睛,猛地点头:“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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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而室内温暖如春。
两个女孩头挨着头耳语。
夏茗的声音清脆悦耳,字字清晰。
她讲起自小生活的老旧居民楼,妈妈的米线铺子就开在楼下。街坊邻居看着她从一个牙牙学语的小丫头,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二楼的张叔,因为患有白癫疯,四十岁了还是光棍一个,但每天笑呵呵的,在小区门口支了个摊子,卖些小人书,但主要靠给人修鞋维持生计。他补的鞋子特别结实,夏茗从小到大的鞋子都是找他补的。
张叔经常光顾夏茗母亲的米线店,顺便给夏茗带新的小人书……
街巷卖凉菜的王婆婆,独子在车祸逝世后两年,老伴也去了。她和儿媳共同拉扯孙子长大,靠着每天卖凉菜的收入维持生计。年初还捡了只小黄狗,她卖凉菜的时候,小黄狗就保卫着她,婆婆的摊子总是围着很多人,特别热闹。
王婆婆尤其喜欢夏茗,每次来米线店给她们送凉菜,都要特地带着小孙子,充满喜爱地摸着夏茗的头,叮嘱孙子要多跟夏姐姐学习请教……
还有……
还有……
夏茗最后讲到了自己和母亲。
母亲其实是个很柔弱的女人。
柔弱的母亲,却在父亲去世后,用单薄的肩膀替年幼的女儿撑起了一片天。而女儿也懂事聪敏,十分体谅她。这么多年,坚强的夏茗扮演着母亲的骑士,机灵点子一个接一个,和母亲一起把小店经营的有声有色。
母亲的小店能开这么久,夏茗功不可没。
……
夏茗讲的脸红扑扑的,本就明亮的双眸更加熠熠生辉,她虽然早早的失去了父亲,但上天对她不薄,她有深爱她的母亲、还有这么多温暖的街坊邻居一路陪伴着她成长。
她是五色土滋养长大的花朵——健康、明媚、矫健。
陈安然听得目眩神迷,夏茗的生活是那样精彩,她终于知道自己嫉妒夏茗的是什么了。
是经历带来的养分。
而陈安然与夏茗之间的差距,并非一朝一夕能追上的。
陈安然自幼生长在封闭单薄的环境,她远远没有扎根于这样肥沃的生活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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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陈安然失眠了。
她看了眼对床夏茗静谧的睡颜,蹑手蹑脚下了床。
窗外雨停了,转而飘起了小小的雪花。
园区真干净啊,到处都是洁白一片。
陈安然知道今夜注定是个无眠夜,夏茗对于故事深刻的理解是她远远不及的。既然故事上欠缺,那她就努力从其他方面找补吧。
陈安然穿上羽绒服,带上保温杯去往主教楼,她想去教室取自己的文常书。
走廊又黑又深,像一条吞噬人的巨龙。
四周寂静,只有陈安然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哒——哒——哒——
教室门“嘎吱”一声开了,在寂静中显得尤为刺耳,陈安然打了个哆嗦,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其他,只觉得哪里都阴冷。
她取了书,一刻也不想多待,在走廊上几乎是用跑的,然而刚走到二楼楼梯口——
就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异响。
陈安然下意识朝楼上看去。
竟然是高斯妍。
陈安然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眼花,又看了眼表上的时间——凌晨两点。
高斯妍下了楼,面色微微发白,看见陈安然,勉强露出微笑:“好巧啊,你也是来找东西的吗?”
她扬了扬手机,忙不迭解释道:“我把手机弄丢了,好险找到了呢。”
高斯妍匆匆走了。
擦肩而过的时候,陈安然闻到她头发上飘来一股牛奶洗发水的味道,那味道香醇甜美,带着潮湿的水汽。
她怎么看着怪怪的。
陈安然盯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她告诫自己现在考试日期迫在眉睫,哪有闲工夫去关心别人。
遂拍拍脸颊,努力将注意力转移回手中的文常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