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和长公主却丝毫不为所动,依旧是那副凛若秋霜的模样,不过向左右两侧使了个眼色,便见大门两侧处侍立护卫阔步向前走了过来。为首的护卫腰间别刀,向她拱了拱手,“郡主,多有得罪。”
话音未落,廖珚便觉得眼前一阵风闪过,快到她根本来不及看清楚,便觉得脖颈处一软,随即便双眼一黑,只觉得四处都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宦官面无表情地瞧了一眼廖珚被人小心翼翼抬下去的身影,随即小心地看向长公主,低声道:“殿下......待郡主醒后,怕是会错怪您的一片苦心了。”
端和长公主拂一拂衣袖,一双剑眉飞入云鬓,与身后公主府内若隐若现的早已开了满园的早春粉樱相较,更添咄咄盛气。
“本宫若再不阻止,她便要直往那枪口上撞去了。懋亲王如今势倾朝野,沾惹上此事却也够他头疼而喝个几壶了。晔儿年少而涉世未深,被有心人稍加设计便利用了,还自以为是地送上门去。”
长公主顿了顿,目光望向府外,光秃秃的枝桠上停满了肥硕的小雀,新抽芽的柳枝随风摇曳,寂静若万物无声。她垂下眼帘,冷冷开口道:
“这几日多派些人手将晔儿看好了,对外只说郡主偶感风寒,需静养些时日。没本宫的命令,谁都不准放她出府。”
尽管端和长公主一向气势凌人,却甚少对膝下独女坤柔郡主如此怒容,宦官自知此事事关重大,自然也不敢违抗,只得低下头诺诺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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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时,只觉混沌间一片脏污,另有隐隐恶臭和无比难闻的气息扑面而来。
梁徵元咳嗽几声,努力向四处看去,却见自己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身下是一堆干枯发霉的干草,周身光线昏暗,仅有少许光从高处以铁杆封死的小窗透进来。身后则是由粗糙砾石砌成的高墙,发霉的青苔自石缝中钻出来,更显潮湿幽暗。
他眯着眼睛,借着远处或明或暗的烛火打量四周,耳边偶有痛苦的低吟和哭声自隔壁传来,更显凄凉可怖。
梁徵元挣扎着坐起身来,脚腕和手腕处的铁链便随即叮铃发出响动。
浑身一阵酸痛。
这是在哪里......我究竟身处何地......
梁徵元只觉得五脏六腑都传来一阵闷痛,刚才的挣扎起身让他几乎丧失所有力气,他张了张口,却觉得头痛欲裂。闭上双眼,他听得到自己额头血脉几欲迸裂的声音,可就在闭上眼的那一瞬,脑海中所有刀光剑影都夹杂着无数血光翻涌而来。
他几乎可以又闻到那夜扑面而来,无比浓厚的血腥之气。
军营......明亮而晃荡的篝火......把酒言欢的将士们......身形袅娜端着食盘出入营帐的侍女......暗影处那两个高大的身影,男子低声而不怀好意的哄笑......
他皱紧眉头,只觉得头痛愈来愈严重,却什么都想起来了......
“来人!快来人啊!”
梁徵元再顾不得头痛,当即便挣扎着站起身来,上前一步,疯狂地摇晃着已经生锈的栏杆,高声向四处大吼着。
“吼什么吼!”一位瘦小身穿短褂的疤脸狱卒闻声而来,手里执着碗口粗的鞭子,睨了一眼梁徵元,手背在背后冷笑道,“这里牢狱重地,岂由你这逃犯在这里放肆?”
梁徵元泛起一丝苦笑,他低头看了看身上,早已不知何时被换上一身囚服,哪里还有半点银两,他双手抓紧栏杆,低声道:
“大哥,求您行行好,这里是哪里?可是涯州大牢?还请您通融下,我是此次十四师率兵南下平定流寇队伍中的一员,如今骤然身陷囹圄,其中定有误会,还劳烦您帮我个忙,派人去请贺将军......我有话跟贺将军回禀......”
那疤脸狱卒话还没听完便打断他,嗤笑一声道:
“哪里来的疯兵?你自己睁开眼睛瞧瞧,这里可是沐京,关押你的可是刑部大牢!”
梁徵元回头看向墙壁,果然赫然高高写着的一个红色“刑”字,本就血色尽是的脸庞瞬时变得煞白。
“......这,这位大哥,您可知我为何会被关押在此处......”
狱卒向上剜了个白眼,形形色色的囚犯看多了,多得是装疯卖傻试图逃脱刑狱之人,他不耐烦地移开几乎被梁徵元抓住的衣衫,呛声道:
“你连自己犯了什么罪被关押到此处都不明白,我们何人能知?”
梁徵元双手紧握着栏杆,看着那狱卒白眼翻了又翻转身离去的身影,只觉额头愈发涨痛起来。
眼见他站立不稳,几欲摔倒在地,隔壁牢房却幽幽传来一道声音。
“既来之则安之,年轻人,还是省点力气吧。”
梁徵元回过身去,却见一片幽暗的砖墙背后隐隐有几道光线透进来,应是砖墙年份久了,脱落不少泥浆,反而成了一个可以穿音透光的小洞。
听方才那人说话的声音,倒像是一位有些上了年纪的老者。
他便顺着那个小洞,向前倾下身子,低声道,“老人家......请问如今是何日?”
墙对面半晌没再有声音传来,梁徵元等了又等,方听到那老者悠悠叹了口气,道:
“如今当是三月十七,据你被关押进来,已有两日了。”
三月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