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本就神色慌乱,被赵嬷嬷骤然冷声责问一吓更是唬了一跳,慌忙低下头去。
赵嬷嬷见其不过是个小丫头,想必才来府内没多久,看着倒是眼生得很,还未来得及张口再苛责几句,便见面前的小丫头抽噎着哭道:
“赵嬷嬷有所不知,这会子前堂出事了,奴婢不知该怎么办,这才来找您......”
赵嬷嬷心头一跳,又见面前小丫头身上穿的袄子虽旧了些,翻毛领却也是鼠毛制成,并不是府里寻常的打杂丫头,倒像是在别院当差的。当下心思回转,不过思索片刻便低声问道:
“可是二爷那边出了什么事?”
她看着窦言舟长大,平日里多在大爷房内当差,与身居别院的窦言洵平日里交集并不多,只知道别院得脸的两个大丫头姣蕊与姣含,其余人一概见得很少,并不相熟,故而忙压低声音揣测道。
小丫头闻言点点头,忍住啜泣小声道:
“正是,姣蕊姐姐出了事,今儿被打扫的杂役发现......溺毙在井里!眼下老爷和夫人正把二爷叫过去问话呢。夫人好像发了好大的脾气......二爷眼下还跪在正堂那里......”
赵嬷嬷闻言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姣蕊算得上是别院二爷身边得脸的管事丫头,如今竟骤然身故了。想到那平日里看上去很是精明的姣好面孔,她不禁心头浮上几丝冷意。
这位二爷在府里一向地位尴尬,如今死了个身边丫头,听上去更是不明不白。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老爷夫人一时气闷,却也不是寻常两句便能开脱了的。
不过三言两语,她便已经明白了其中利害。
赵嬷嬷回头瞧一眼正吃着暖锅笑眼温存的两人,低声又道:
“我知道了,你先去瞧着正堂那边的动静。”见小丫头泪痕半干的点点头,不忘问道:“此事可还有什么人知道?”
小丫头不过十岁年纪,在别院当差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胆子都吓没了,努力想了想才说道:“回赵嬷嬷,从前与姣蕊姐姐一同当值的姣含姐姐听说此事时已被吓得晕了过去,这会子亦被带去正堂问话了。其余人大抵是不知道的,弄玉不敢张扬......”
赵嬷嬷心思明了的点了点头,又以示安慰的拍了拍小丫头的肩膀,便将人匆匆打发去了。
冯黛珠胃口小,又有热汤暖胃,只吃了几口锅子便饱了。她以手撑着身子,如今月份渐大,便是坐得久一些都难免觉得吃力。
窦言舟看在眼里,为冯黛珠轻柔地将额间发丝挽到耳后,向四周望去,沉声道:
“赵嬷嬷呢?还不快扶着珠娘回去休息。”
赵嬷嬷连忙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扶着冯黛珠回了里间。
窦言舟懒得起身,仍小口喝着酒,风势呼啸在耳边不止,没多久便有脚步声在身后传来,却是赵嬷嬷折返而回,佝着身子模样恭敬,小声道:
“大爷可是吃饱了?奴婢听闻正堂那边出了点事,大爷可要过去看一眼?”
窦言舟将手中半杯黄酒放下,一双浓黑剑眉旋即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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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言洵跪在正堂之下。一身淡绿色玄纹云袖长衫满是凌乱褶皱,浓密黑丝以一支碧玉簪子高高束起。寻常总是隽雅风流的一张玉面如今因酒醉而泛起淡淡红晕,修长的身子半歪着,浑身酒气,即便是用尽力气也无法撑着跪得笔直。
白氏端坐于黑楠木方桌几旁,满面愠色,描摹精致的双眉紧紧皱起,双眼中尽是庄严厉色。窦怀生瞧一眼同样跪在殿内如今已然哭得梨花带雨的姣含,面色如常地捧着一杯白玉茶盏,慢条斯理地用茶盖将浮叶尽数撇去,却是缄默不言。
白氏身为当家主母,历来行事果决,御下极严,眼下在却出了这档子事,难免气急,却也只是把弄着手中那串翡翠红玉手钏,发出细微的叮叮声响。她瞥一眼窦怀生神色淡然,丝毫不像有开口之意。半晌,终于沉声问道。
“你的酒可都醒了?”
跪着的人闻言身子却愈发歪了几分。
窦言洵双眼迷蒙,勉强睁开看了眼高坐堂上神情严肃的说话之人,正是自己一向严厉的嫡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