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导,”王俊腾正自踌躇,忽觉肩头被人拍了一下,有人在身后笑道,“您这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联系兄弟们出来喝一杯?”
王俊腾转身,先是看到了冯雨笑意吟吟的脸,之后才是薛文平,何大金和魏恩泉。
“昨天刚到,”王俊腾笑着起身,“过来补办几个手续,顺便和几位演员碰个面。”
上午青野剧组刚宣布换角,这会儿,他就代表“逆旅”过来捡人……
此刻换人的和捡人的碰到了一起,说不尴尬是假的。
不过都是老狐狸,又都在尴尬最不值钱的圈子里,彼此面上都没有露出什么神色来。
倒是薛文平,乍一看到白优,面上忍不住有点讪讪的。
“白优也在啊。”他说。
白优没起身,也没说话,只冷淡地冲他点了点头。
事实上,他并不怪薛文平。
虽然青野的班底是他拉起来的,但作为新人导演,他的权限其实十分有限。
尤其在资金紧缺时,面对资本的压力,换掉一个微不足道的男三号才是正常人的正确选择。
但是其他几人……
对上冯雨温柔含笑的眼神,白优冰冷地瞥开了视线。
这种时候遇上冯雨和何大金,“逆旅”这个角色,大概率也和他无缘了。
转眼间,那边几人已经寒暄完毕,薛文平来到白优身边。
“白优,”薛文平真诚地说,“这次的事情确实是组里的问题,我给你道个歉,等以后再有别的机会,咱们再合作。”
如果今天彼此没有遇到的话,薛文平大概率不会对这件事情做出任何表示。
可是现在,当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白优心底对他是尊重的。
他点了点头,表示这件事情在他这里已经过去。
只是对他“再合作”的提议却始终未置可否。
“和白优还有事情要谈?”看魏恩泉借白优与薛文平交谈之际,用衣袖掩着将一点白色粉末抖入白优的酒杯中,冯雨笑着邀请,“我们在楼上开了包厢,不如一起过去,边喝边聊?”
“我和白优就剩几句话,”王俊腾是通人情世故的,“等会儿聊完我上去,咱们好好喝一杯。”
“那好,薛导,”冯雨笑着冲薛文平道,“咱们先上去?”
待几人离开,白优抬手取了自己的外套搭在肘间,眉目间已经染了湛然的冷意。
卸下了最初的得体与礼貌,他骨子里某些锋锐而坚硬的东西终于显现出来。
这让王俊腾不由地心底一动,一颗心反而定了下来。
“这就要走了?”他微笑。
“现在走和等会儿走结果都一样,”白优淡淡道,“不是吗?”
“倒也不一定。”王俊腾看着他,“一个小角色,我还是有话语权的。”
白优没说话,他安静地与王俊腾对视片刻,最终端起了面前的酒杯。
“叮”得一声,玻璃酒杯最终轻轻碰在了一起,杯中的液体荡起浅浅的纹路来。
恰逢一支舞结束,众人纷纷返回自己的位置,白优逆着人潮往出口的方向走去。
不知是人太多环境嘈杂,还是遇到厌恶的人心情波动的原因……
他忽然觉得心头和身体同时炸起一点难以言说燥热来。
那燥热层层递进,像是连经脉都被燎着一样,让他口干舌燥,意识混乱。
在又一次与人擦肩而过时,他被人握住了肩膀。
“美人儿?约吗?”男人油腻的嗓音伴着浓重的酒气袭来,那只手自瘦削肩头往线条优美的腰部滑落。
燥意让白优几乎无法思考,他本能地抬手扣住对方的手腕,耳际传来关节轻微的咔嚓声以及对方吃痛的闷哼声。
太热了……
白优甩开那人,在看到卫生间标志的同时,近乎本能地改变了方向。
而同一时间,不远不近跟在白优身后的冯雨也遇到了点意外。
他遇到了圈内熟人。
在对方和他打个招呼说了句话的功夫间,前面人流中白优就不见了踪影。
一瞬间冯雨有点慌。
他快走几步四处张望,可身畔人来人往,却独独他想要的那道身影像是忽然人间蒸发了一般,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冯雨愤恨地咬了咬牙,摸出手机来打给何大金。
“白优不见了,”他压低嗓音,但仍近乎咆哮,“他妈的一眨眼就没了,他是长了翅膀吗?”
“不能啊,”何大金也是一脸懵逼,“那药最开始和醉酒很像,他不至于这么快就察觉到不对啊?”
冯雨了解白优的拳头有多硬,毕竟何大金那颗金牙已经说明一切。
也因此,他才打算等对方身上的药效多发挥几成再现身。
但这会儿他无心对何大金解释,“你找几个人,让他们赶紧的,就算把一格翻过来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同一时间,白优已经晃荡进通往洗手间的走廊上。
他的视线和大脑都很模糊,心底对水管里流出来的冰冷液体充满了极度渴望。
眼看那点渴求越来越近,前面拐角处却忽然现出一道高大的身影来。
那身影在白优身前一顿,随即侧身拦住了他的去路。
白优的身高已经很高,足足180。
可对方往他身前一站,却轻易就将他整个人都笼在了阴影里,压迫感和侵略性犹如实质一般。
在意识到危险的瞬间,白优只觉腰间一紧。
他被人紧紧地抱住了。
浅淡的酒精气息与冰冷的雪松味缠绕在一起,白优忘记了挣扎,下意识循着那点冷意靠近。
可随即,最后的那点清醒抓住了他。
他试着将那人推开,抬头却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染了酒意,明明平时总是十分冷淡锐利,高不可攀的,可此刻却像是含了极浓的情意般,正安静而专注地垂低了看着他。
那是一双极美的桃花眼。
那是孟青言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