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着材料器皿的架子箱子,全被推到了结界外。二十分钟后,召唤阵完工。
最后画的外围部分还算精细,比歪七扭八的内部线条好了许多,可惜特殊调制的水银一点不剩,没法做修改。
埃兰站起来看了看,最多只能这样了,好歹是完整的。
麻烦的是蜡烛和咒文。
他在工作台最后面的一个木盒里找到了蜡烛。
蜡烛是召唤对象的象征物,师傅在制作的时候颇费了一番心思。
召唤但他林的蜡烛苍白如骨灰,能看到里面包裹着各色小宝石。给血魔的蜡烛通体血红,一根扭曲的血管从中间伸出来充当烛芯。
除了召唤对象,召唤者本人也需要用蜡烛代表。
木盒里还留着象征他自己的蜡烛,师傅拿最基础材料给他用,他也没多问。这支普通的白色蜡烛多次使用,结满烛泪,还剩下不到两寸。
至于尼森那支红黑相间的蜡烛,不久前还立在地上,画魔法阵的时候被清出了结界。
该用什么材料象征米耀呢?
埃兰看看已经解开绷带的双手,符咒留下的空隙不多,这表示他没多少时间了。不止没时间,他还没材料,更没思路。
想了想,埃兰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白蜡烛掰成了两截,祈祷这么做会管用。
解下来是咒文。
为了防止留下证据,之前的咒文稿已被销毁。他已经把所有音标背下来了,稿子并非必要。
问题是定位召唤对象的语句,他不知道用加密的语言该怎么说。
师傅的手记哗啦啦翻动着,单词“精灵”找到了,可惜,“骑士团”“骑士”“副团长”这些字眼,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一本古老的魔法书上。
无奈,只能念通用语了。
丢下手记,埃兰在魔法阵远端摆上一截蜡烛,走回召唤者的位置后,摆上剩下的半截,并从炼金炉里取出一根燃烧的木枝将它点燃。
之后他抓起搁在地上的重剑,一手握着剑柄用剑尖点地,一手拿着炸药管,最后看了一眼手背,开始背诵咒文。
“……(古语)
跨越生存与死亡的边界,
突破有限与无尽的临界,
忽略独立与混沌的分隔,
我召唤你,
(通用语)
守护神的信徒,守护神赐者,
第三骑士团副团长,
在人类大陆成长的精灵,
米耀·法拉,
(古语)
燃烧的烛火,指明前进的方向,
空间的印记,标明停留的地点,
响应召唤吧,
以我的意念为前进的动力……”
念诵的时候,耳边叫嚣着无数诅咒的声音,他的声音遮盖得一点不剩。但真挚的意念,反而让咒文在心中格外清晰响亮。
魔法阵中心位置微微亮了起来。
埃兰压制住心头的喜悦,看着银色光芒磕磕绊绊地往魔法阵外围蔓延,凌乱的平面图形错开位置,变得立体。
咒文念完,光芒覆盖了完整的魔法阵,对面的蜡烛却没点亮。
再下一秒,魔法阵的光芒全部安静熄灭,自己眼前的蜡烛也无风自灭了。
魔法阵上的水银材料蒸发消耗,只剩下了淡淡的痕迹。
召唤失败了。
粗糙的魔法阵、随意的蜡烛、未翻译的咒文,他本来也不该抱多大希望的。
身上的那股劲头松懈下来,他踉跄一下,勉强稳住后坐在了地上。
失望过后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净化魔法真密集啊,到了现在没隔几秒就会有一道擦过来。
他略开感知,就知道结界外和大厅地面上来了好几个人。
但他林的符咒疯狂伸出的小脚不断被灼烧,又不断长出新的来。多亏了两方较量,如果只有一方的话,他不是被净化就是被侵蚀,根本撑不到现在。
他抬抬手背,看来是但他林要赢了。符咒虽然减缓了速度,总体还是越来越多的,过不了十分钟,手上就会漆黑一片了。
埃兰笑了。
师傅明明说过,召唤者和被召唤者关系紧密的话,会产生神秘学上的联系,成功率会极大提高的。
估计就差一点吧。
他下意识地无声背诵咒文,不抱侥幸,不怀希冀,只觉得那些陌生的词汇念出来有一种奇妙的音律之美,就好像是他在唱一首哀伤的歌曲。
心绪缓和下来,嘈杂的诅咒声褪去,他整个人渐渐陷入一种半清明半恍惚的状态。
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不知何时消散了,淡淡的清香浮动,那是春天清晨花园里的味道,蝴蝶从一个花骨朵落到另一个,叶片上露珠滚落,落下清新之气。
视线同时变得格外清晰。
他能看清魔法阵遗留下的最微小的痕迹,能看清地面上淡薄的血迹最细微的走势。
抬头,鸟笼结界石悬着,夜莺尾巴上的每一根羽毛的纹理都清晰可辨,玫瑰枝上一共有九个微小的尖刺。
灵魂之火悄然从眼眶里掉了下来,合二为一,落在他身前的蜡烛上。火焰是纯粹的蓝,再没有一丝黑。
身上的符咒如潮水纷纷退下去,落在地上,拼命顺着血迹往前爬,每爬一寸就消散一半。
净化魔法频率放缓,没一分钟,完全停下了。
夕阳的余辉洒在城堡内庭的空地上,原本干净整洁的石板地面上,一串串鲜红的脚印杂乱的涂抹着,尚未干涸的血迹上偶有形状不明的残渣,空荡荡的城堡成了嗜血怪物饕餮一顿后狼狈的餐桌。
地下大厅正上方的地面上,光明分团长德尔芬跪坐在地,不住捶打胸口,脸色苍白,呼吸困难。
他手下的三个光明骑士和三个光明祭司也不好受,有的咳嗽不止,流泪流涕,有的反复呕吐,浑身虚弱,剩下的不是已经晕倒就是快要晕倒,全都没法正常施法。
正午刚过的时候,在普罗城分部当值的德尔芬收到了这座城堡传来的简讯,说尼森手下的学者突然染了怪病,面目狰狞,没了理智,请求支援。
他带着人第一时间赶过来,见到了给他送消息的光明祭司,祭司的皮肤像是被蒸熟了一样红透了,一道道划痕触目惊心。
德尔芬立刻给她作了净化,有效果,但想要完全恢复可能还要几个月。
留守的其余两个祭司也都遭了殃。
据他们汇报,变故发生以后,被血液和符咒污染的炼金术士立刻找到他们,不由分说拉拉扯扯,让他们净化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