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沿石阶而下,片刻的功夫出了一身汗,枭鸟声似远似近,看样子短时间内不必担心。
李不寻负手背竹剑,环顾地宫四下,正中央有一座三尺高的高台,高台上横陈着碎裂的石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依他们对西越故国浅薄的了解,这高台应是祭坛。
祭坛朝南刻了一行铭文,不是他们所知的古文字,在这儿的三个都不是什么有文化的人,当然看不懂。
烂石头看不懂就算了。
祭坛北面的阴影中放着一口竖着的烂棺木,柏木材质,空荡荡无一物。棺椁两侧伴有各种器皿珍宝,文史典籍,大都是兽骨竹片记载的文字。那些鬼画符一样的象形文字,他们一致认为不如抬头看壁画。
“你不是说你是西越王转世吗?给我们讲讲西越王的故事。”李不寻毫不客气地看着石壁上举着火把和剑的小人儿对他颐指气使。
闻鹤不气恼,但有些为难。
“我只能看懂壁画上的内容,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都刻到陵寝里了,还能有假,你快点!”李不寻擦着汗催促他。
祭坛的正面朝向是第一幅壁画,孤苦的王手握紧一根树杈,再驱赶面目狰狞的野兽与燎原的大火。
“古西越国时期,大地干旱,火焰和妖魔与人族共存,西越王不过是一名普通凡人,和灾荒年间所有的人一样,为了存活,艰难长大。”
第二幅画上,小人儿长大了一点,仰头看着日月高悬,天地不仁。
“西越王想要建立一个人族能够长久延续下去的世界,一个可以自给自足,人族不会沦为妖魔口粮、存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世界。他小时候这样想,长大了依然不曾更改志向,但这太难了……”
闻鹤雪忽然就讲不下去,他不是西越王,他生于古而未有的太平盛世,就连西越王的雄心都是他从故事中听来的。
清醮会的戏本上都是这么唱的,闻鹤雪对承认他是西越王的转世这件事羞赧自愧。
“石壁刻的和戏文里唱的差不多,你们在阆月山上总该听过关于青霄玉女的戏本。”
而那个戏文的结局是西越王与青霄玉女相恋,招致小人嫉恨,玉女推入雷火池中,永镇罪渊。
这一幅长图刻满了圆塔的半面墙壁,闻鹤雪拣着西越王成王之后的故事讲了讲。
“青霄玉女做了西越国祭司,她是司霜之神,自然改变了大地干旱、雷火炽盛的古西越,然而西越百姓仍然被妖魔迫害,巫妖天魔食人肉吃人血,作乱人间。”
他指尖指向的那幅画,罗裳女子孤身站在狰狞妖魔之前,以手界破,大地开裂,雷火重显深渊地裂之下,而那些凶恶的妖魔坠落深渊。
“青霄玉女划分幽冥罪渊,将妖魔镇压于下,不料此战她竟遭小人暗算,也被推入罪渊下。她镇守,罪渊万年无恙,人间千年无妖魔。”
“之后呢?”李不寻看到青霄玉女开界门的画面,心中升腾起一种莫名的情绪,迫不及待地指着最后一幅画问闻鹤雪,“最后西越王也跳了罪渊,是么?”
闻鹤雪迟钝地察觉到李不寻声音微微颤抖,大概壁画上的西越旧事戳中了他的心尖,他连忙加了一句,“不一定是真的。”
李道友莫名情绪低落,木然点点头,转头面无神情看向苏春稠,她冲他们笑得温和,仿佛一直都是这样笑的。
炎炎地宫汗如雨下,周身昏暗,李不寻下意识伸手挨近一下苏春稠,只觉凉意透心脾,一时间分不清楚是躯壳寒冷还是别的寒意。
枭鸟声逼近,几乎要冲破坚实的地面,沉闷凝滞的地宫变成了一个火炉,他们三个几乎同时感受到地面的震荡,和之前纸傀兽舒展身体极其相似的震动。
“罪渊封界的天妖在翻身!”闻鹤雪低头找着地面起起伏伏凸起的地方,试图找到罪渊妖魔最容易突破的薄弱处。
罪渊动荡,人间也会动荡不安,必须将所有的隐患扼杀在地宫里。
一阵天旋地转的地下震动之后,青砖破开砸碎了几盏灯,电流刺啦了几个火花,地宫暗了下来,只剩了苏春稠手中还有一支灯光。
脚下漏着几团黑乎乎的影子,抬头看,穹顶盘桓着几只形状怪异的兽类。
苏春稠举起手电筒照见兽类身影,见到三只生了羽翼的怪鸟。人首豹身蛇尾,脊生双翼,张口叫时却是枭鸟的声音。
闻鹤雪没有见过这种鸟,似乎也不是《河岳经》中记载的异兽。
“蛊雕和野兽以及人的复合形态,这下面怨气滔天,他们之间互相吞噬长成这副模样也不奇怪。”
苏春稠蹲下查看它们破开地面留下的大窟窿,那下面燃着黑色的火焰,向上散发着缕缕怨气。
“界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