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伊迪丝收到信件后的第三个夜晚。她和莱姆斯分别坐在木屋外间的两端,她在沙发上,而莱姆斯坐在又小又高的圆桌旁边,靠近窗户,仿佛她只要一动,他就会紧急打破窗户,从缺口逃走。
通往卧室的木门紧紧锁着,是伊迪丝自己锁的门,似乎是想要表明她全无那方面的心思。但事实上,两人心里都明白,如果有些事情注定要发生,场地反而是最不重要的一环。
就像现在。
伊迪丝手里捧着本《魁地奇溯源》,目不转睛地透过书本上方盯着莱姆斯。他也牢牢盯着她,就像桌面的那份《预言家日报》不存在。
他们在相距十二英尺外的位置交织——从五分钟前他们的视线不慎碰撞直到现在,牢固地,亲密地,难分难解。
玛尔斯的鸣叫声由远至近。伊迪丝还盯着莱姆斯看,玛尔斯扇动翅膀的声音已经在废旧农场附近响起,但她仍然没有移开目光。
在玛尔斯终于抵达窗口的时候,莱姆斯在长长的寂静中吸了一口气,低下头继续去看他的报纸。
于是伊迪丝才能放下书,伸手让玛尔斯歇在自己的胳膊上,从茶几上敞开的口袋里抓了一把猫头鹰粮放进沙发旁的食盆里。
玛尔斯亲昵地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伊迪丝的脸颊。这是伊迪丝向它表达爱意的动作,于是玛尔斯也学会了。
“好姑娘。”伊迪丝亲吻了它松软蓬松的胸脯,放它在食盆旁边的栖息枝休息。
玛尔斯刚刚经历了一场罗马尼亚之旅,这让它感到有些疲惫,于是轻盈地落在栖息枝上,埋头吃起食盆里的猫头鹰粮,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
伊迪丝重新拿起手里的书,却再也不能把注意力集中在上面,就连那些比划着击球棒的涂鸦小人也没办法引起她的注意。
在小屋居住的这两个星期,她察觉到外面的世界可能已经天翻地覆,所有记者和球迷都想找到伊迪丝·菲尔德,但她却待在人迹罕至的幽暗森林中,这里是遁世的好去处,她仿佛不再属于那个充满喧嚣和凶险的世界。她远离了魁地奇,也远离了所有的刺激肾上腺素的比赛……
和莱姆斯·卢平一起。
她在哪儿,他们在哪儿,可以暂时不问,总之,她感到放松惬意。生活就该如此。一个绝望的声音悄悄对她说:你可以这样过一辈子。逃离也好,放逐也罢,总之,她欢迎这种现状维持下去。换句话说,她希望眼下的生活成为新的正常。
咔嗒咔嗒。玛尔斯继续进食。
莱姆斯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报纸,继续盯着她看。
见伊迪丝回神,他紧急将视线投向旁边正在用鸟喙刮着食盆底部的玛尔斯。
玛尔斯茫然地瞪圆了那双黄眼睛,就像它的主人那样澄澈明亮。
“玛尔斯的食盆空了。”莱姆斯提醒道。
伊迪丝转头看向玛尔斯,伸手抚摸了一下它的羽毛。“好吧,”她说,“再加一把,你这次肯定累坏了。”
玛尔斯雀跃地扑扇翅膀。
莱姆斯温和地笑了。“它是去了哪里?我有三天都没见到它……”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有探听隐私的错误,便又补充道:“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罗马尼亚。”伊迪丝说。
“……噢。”莱姆斯微微蹙眉。
看着伊迪丝心不在焉地给食盆加猫头鹰粮,甚至还掉落了一块田鼠干,莱姆斯干巴巴地问:“罗马尼亚?为什么?”
莱姆斯说话的时候,玛尔斯支棱着翅膀,一根根羽毛全都竖了起来,身体几乎贴着栖息枝,一副周边防御的姿态,好像它在担心他会来抢夺它的食物。
等到他提醒伊迪丝之前,玛尔斯已经盘旋着落在沙发上,将田鼠干藏在展开的翅膀下后,它的脑袋不时在翅膀下面戳一戳,抬起头时,嘴里便多了一条碎肉,随后它一伸脖子就咽了下去。
“爱玛和丽兹在那里参加巡演。”伊迪丝言简意赅地说,“她们订婚了。”
“噢?”莱姆斯的音调变得有些高,仿佛很感兴趣似的。“她们俩……是爱玛·加西亚和丽兹·杜鲁门吗?订婚?”
伊迪丝点点头,手指摩挲着玛尔斯的后脑羽毛。
猫头鹰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旋转脑袋望了望她。大女孩,不要动手动脚,人家在吃饭呢。
“你有想过之后可能会订婚吗?”伊迪丝问道。
莱姆斯的反应就像玛尔斯刚刚啄了他的手指,忽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订婚?我?不……这不可能。”
“是啊……”伊迪丝说,“我也一样,从没想过。”
但那是以前她拥有一切时的想法,那时她在球场上叱咤风云,没人能阻挡她进入世界杯决赛的野心,婚姻对她来说可有可无。
那现在呢?一个微弱的声音提醒她:现在你什么也不是,随时可能有性命之忧,你想过订婚吗?
唔,也许?伊迪丝不确定地回答这个声音。
那声音笑了。那么,对象是谁呢?眼前的莱姆斯吗?别忘了还有西里斯·布莱克……说得更远一些,雷古勒斯·布莱克?维特尼斯·阿达姆库斯?
伊迪丝努力赶跑这声音,她能给予的爱是有限的,一个人的身上少一些,另一个人的身上就多一些,但都没有让她升起迫不及待想要抛开一切订婚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