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头绪吗?”伊迪丝问,“如果你不回答,我就去问詹姆。”
“他们为此做出了很大的牺牲,承担了很大的风险,我不能让你——”
“让我?让我?这不是你的选择题,莱姆斯!你没有权利阻止我得到真相!”
“但我拥有权利拒绝告诉你!并且警告你!离我远一点!”
他的肠子突然冻结成冰,一看见她流露出的错愕神情就觉得内脏绞痛抽搐。他慌慌张张,在推开她以后又想补救态度的错误。
“我的意思是——我不能再给你带来任何危险,你也不能再因为我而受到意外伤害,这样是错误的!”
他不能自私而又卑劣地把她从聚光灯下拉到阴影之中,也不能使她变成不可接触之人。
她理应是万众瞩目的、受人追捧的魁地奇明星!
他的呼吸越来越浅,觉得头昏眼花。长年累月,他几乎已经患上了自我憎恨的病,如同这是一场感染的恶疾,根茎冗长卷曲,且深入泥土。
就这样吧。他无法做到,不能妥善处理。恐怖、惊惧,与厌恶如同一个球棒将他猛击到了尘土之中——
“你的自我意识过剩了。”伊迪丝宣布,“也许是因为在房间里待了太久,你需要阳光治疗。”
什么?
被子被掀开,一只手伸进他的腿窝,另一只手横在他的后背。
天旋地转。
他被伊迪丝打横抱在了怀里。
“我能摸到你后背上的骨头。”她说道,同时闻见他的身上有种飘忽的味道,有点像柠檬叶,凉凉的,适合夏天。
莱姆斯的呼吸急促起来,差点晕过去。但是一想到自己会在她的怀里昏倒,又不得不强撑着精神,连声叫她停下来。
卢平夫人两手套着隔热手套,端着一盘烤好的、热气腾腾的千层面,目瞪口呆地看着伊迪丝抱着自己的儿子走出房间。
“我待会儿回来吃午饭。”伊迪丝说,用脚把门带上了。
击球手的上肢力量不可小觑,更别提莱姆斯仍卧病在床,瘦弱得像条软趴趴的带鱼。
她抱着他,一路走到水流和缓的河边,用卷上的毛毯铺在干净的木船上,又小心翼翼地将莱姆斯放了上去。
一路抗争无用,莱姆斯只能对她说:“别抛下我。”
他大概是以为伊迪丝打算让他独自蜷在小船上随波逐流,晒一下午的太阳。
但随后,她也跨上了小船。
“什么?”她奇怪地问。
他嗫嚅两声。“没什么。”
午后阳光暖洋洋的,为大地上的一切都铺上了一层金光。河面、草坪和树木,都在金光下闪耀着。
岸上苍翠清扬,河里碧波荡漾,大概是阳光太暖,他太疲惫,不出一会儿,莱姆斯就歪着脑袋睡了过去。
伊迪丝趴在船沿,用手指拨弄漂浮着的一叶青绿,又在平静无波的河面上划出道道涟漪。
她回头看了一眼熟睡中的莱姆斯,不知不觉也打了一个呵欠。
中途卢平夫人把伊迪丝的午餐送了过来,伊迪丝就轻轻划动船桨,让船靠了岸。
“真抱歉,我私自把他带了出来。”
伊迪丝的表情一点儿不像抱歉,相反,她还接过了靠在卢平夫人肩膀上的玛尔斯,亲昵地蹭了蹭它的尖喙。
“也许他需要的就是这个。”卢平夫人说,“我也很抱歉——认为你会对他——”她的表情很紧张,“——事实上,我不会阻止你对他做什么。这是他应该受到的惩罚。而我却也希望能够替他接受惩罚——我——”
她又开始哽咽。
这下伊迪丝慌了神,甚至身子前倾,并给了她一个轻轻的、安慰性的拥抱。
“谢谢你。”卢平夫人轻轻地说。
玛尔斯不得不跳跃在她们两人的肩膀之间,用翅膀尖触碰她们的面颊,发出好奇的咔嗒声。
比起以前来,八卦得像只乌鸦。
伊迪丝吃完了千层面——老天保佑,里面的肉酱和小番茄好吃得她想舔盘子——卢平夫人把玛尔斯带回去换纱布。
今天下午,它的纱布和绷带就又能减少两圈,终于可以完整的露出翅膀和脖子了。
而回到小船上的伊迪丝发现莱姆斯仍然没有醒,便也挨在另一处船沿上打了个盹。
等到他们同时醒来的时候,七月的骄阳正在西垂,船只、毛毯和他们的身上洒满一片金辉。两人活动了一下身体,只觉得眼饧骨软。
最后是伊迪丝率先打破了慵懒闲适的氛围。
“我明天就要离开了。”
莱姆斯一震,和她对望一眼,沉默着接受了。
“我要先去对角巷,给玛尔斯买药,然后给宝拉和奥斯顿买礼物——”
伊迪丝突然想起了什么。
“你知道布莱克家的地址吗?”
他们好久没说话,他低着眼皮,凝视着毛毯上的绿色花枝,好像打算用眼神把它烫出一个洞。
“我知道。”他说。
她请他把地址写下来。
“这里没有纸和笔,”他看着她,竭尽全力与自己的灵魂作着斗争。“我只说一遍。”
“格里莫广场1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