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相以被他按在身下,背后没有长眼睛,没有看到即将所靠的位置只有一床草席遮掩洞口,未出现实地,导致两个人双双跌落在地窖里面,中途还对调了双方的上下位。
顾相以摔在了华风岸的身上,头经过撞击,疼的他无法动弹,幸好,习惯了疼痛。
他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哪怕有机会能从洞口泄下一丝光亮,此刻也被堵住了,直到身旁出现了亮光,是一束尽最大力有限扩散的灯光花,使他看到了华风岸蓄满了担忧的眼眸,这般眼神从未看到过,又是谎言吗?
顾相以的手托着地面从他的身上起来,之前不知道他哪里受伤,不敢轻举妄动,现在能看到了,当没这回事,也没有说什么,还要声音敲响紧闭的耳朵,才出口两个字,“没事。”
华风岸拿起手机,手电筒的灯光一直保持有度,没有对人造成影响,看到手机只有百分之三的电量,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站起身子,刚想求助,手电筒因为电量过低自动关闭了,随之而来的就是关机。
“顾相以,我能借用你的手机给鸣叶打个电话,好确定他们是不是安全吗?”
“我的手机,在覃响那里。”顾相以昨日从华风岸的手里拿到了自己的手机,在看到手机的那一刻,他突然发现,有一种快乐竟是从不幸中得到的。
幸运的是手机在跟着自己经历的时间内还如新,没怎么损失,不幸的也是跟了自己。
“怎么在他那里?”华风岸的问不是问,没有一点问的诸多含义,倒像是在无形中伸出的手,时而抚摸、时而亲人……时而能拉人一把。为什么这三个字本就很容易触碰到他的手,又恰逢顾相以的人生中,只有回答。
“它是礼物。”
“覃响送的?”
“嗯。”
纵使眼前的人儿看起来不沾娱乐,但手机最重要的便是联系,说句贴身之物不为过,没有了联系的渠道,也不在乎是否有人联系,却唯独怕覃响送的礼物跟在自己的身边受了委屈。说他看重礼物的本身,人儿不像是没有礼物收的,要说他珍惜覃响,这可不然,疑惑从他的口中出来都变成了温柔,“你珍惜什么?”
华风岸就像是永远蓄不满的水缸,水龙头流下的不是水流,而是世间的所有物,不管是什么都能被他包容,他把心底的想法说出口,没有不能说的,何须心里藏秘密,遭到顾相以一问,“什么?”
“你认识覃响的时间不长吧?”
从来……没有认识过。
在顾相以的心里一直都认覃响,不管是顾家给他造的假身份、新名字,还是让自己喊他妈妈,甚至连自己存在于世,都是在抹杀掉覃响的过去。他不想这样子,他想将覃响还给覃响,可时空无法更改,他指责、抱怨自己的没用,比自杀的次数要多得多。
唯一一次觉得自己有用,是在五岁那年捡到一台录影机,他不大记得自己为什么到了垃圾桶里面,但听保姆说,在垃圾桶里发现自己时,怀中正抱着这台录影机,他让保姆教会自己怎么样操作,在保姆出去后,点开唯一的视频。
镜头被镜头里面的人调整好了角度,出现了一个青年,青年便是青年,头发都凌厉地扒在脖子处,跟无数个“小战士”似的守护着青年,生怕别人欺负了自家的主人,正因头发过于厉害,显得青年脆弱,连风的重量都拎不起来。
橙色的光线充满了镜头,风吹来打了个样,本想给力一点吹出让作者绞尽脑汁都无法形容的景色,不料领路先风失误,一朝失误朝朝失误,吹出了个残次品,让青年也跟着接受了镜头无言的语言攻击。
青年被吹得乱糟糟,人的色彩都抵不上风吹起被照成橙色的头发丝吸睛,背后传来海浪的声音,青年往前方走了走,害怕海浪湿了脚,看着镜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笑容有些吃力,过了一会儿说:
“他们都说走到海落美的尽头自杀,灵魂就会被神标记,能够带着这辈子的记忆去到下辈子,要是假的话,希望捡到这台录影机的人替我……”
录像没有看完,被推门进来的父亲发现,拿起录影机砸到了自己的头上,爆发着怒火拽着自己的领子到达客厅。
“想看是吗?既然这么想了解你的妈妈,不如就看她改造身体的录像!”
“你要记住,他是个男人又如何,以前再怎么意气风发又如何?现在还不是乖乖的为我生下了你!”
“看清楚了吗?你妈妈的胸膛有了曲线……”
用揭发爸爸的伤口了解爸爸的过去,竟还觉得这一次自己有用了,换来了这么些年的开心,当来到过去,看到了少年时期的爸爸,才知道他短暂的十七年里,唯一开心的那么一次是假的,连那段未看完的录像也是假的,他认识的只有顾夫人,从未看见过覃响。
覃响曾经快乐过,并非是,曾经不快乐。
回忆已经让顾相以面无全非了,旁边的华风岸开口说着爸爸的事情,他想阻止,大喊一声闭嘴!再听下去,他怕自己坚持不到爸爸的面前,他有能力,但不愿,他不仅要听,还要日日夜夜、无时无刻不在脑海里面回忆,这些年来,他过够好日子了。
“每年覃响的朋友们过生日、过年都会收到他的礼物,也会收到他出去外面旅游所带回来的特产,连我都沾了鸣叶的光,年年有份。”他待人有这份情谊,让人心生向往,所以华风岸不得其解顾相以珍惜的是什么?
若曾经收到过礼物,怎么会让一个连自己都无法放过的人,却不忍心连累礼物跟着自己遭罪?若说因为对方是覃响,可他又不了解覃响,不免叫人想要了解一二,或许也能帮他一二。
生日礼物?年年有份?
顾相以从小到大遭别人自愿赠予的礼物数不清,以顾家的人脉,每一年收到的生日礼物都能填满人的贪欲。
他小时候抱着一丝希望,每一年都会在那堆“人心”中找啊找,想从昂贵的礼物中找到不起眼的?想从不平凡的礼物中找到平凡的?想从祝顾相以生日快乐中找到祝儿子生日快乐。
哪一年都没有找到,哪一年都要去找,找到了现在,虽不是生日礼物,好在,找回了一年的爱意,那为何……找回来了,这一年还是被那些长嘴的礼物咬得血肉模糊?
自己说没有手机,覃响会送自己手机,那为何覃响行,爸爸不行?
“怎么有血腥味?顾相以,你的伤口裂开了吗?”华风岸没有听到回应,担心驱动着动作在黑暗里面摸索,碰到了他的胳膊。头顶传来声音,心下预感不妙,刚才趁着手机打光的间隙幸得看了眼地形,前面不远处就是角落,好在能避一避。
说了声“冒犯了”,把顾相以拥入怀中抵在角落,护着他的脑袋将他按在地面,缩成小小的一团抵御危险,以自己的身体保护他。
背后是无数的能让人受伤的真实,面前是脸颊无意中蹭到的顾相以眼角的湿意,好冰,冰的人脸庞疼,顾相以是怎么能承受下来的?
华风岸闻到了极重极重的血腥味,皱眉,撑着墙壁的手往下一撤,碰到了冰凉的脸颊还有粘稠的液体,手加快速度确定伤口位置,出血最多的是嘴唇,温软得不像话,也僵硬的不像话。
华风岸掐住顾相以的下巴微抬,幸得头顶的地面掉落,泄下一丝光亮,让他看清楚了少年,少年的身体里仿佛在炸烟花,体表越狼狈,越能看到内里的美丽,他赶忙脱下一只袖子塞到少年的嘴里,心尖都是怕人死在自己面前的颤。
从见到少年的第一眼,华风岸就知道,这个人和世界上的人生死是对调的,他眼中的死对应了别人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