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那小子准备好聘礼——不用太贵重,心意到了就好。”张父丝毫不管自己的话在张云绣心中掀起多大波澜,挥了挥衣袖道,“时间也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谢……谢父亲!”张云绣激动得又磕了个头,有些狼狈地爬起身,欢天喜地地出门去了。
她没有留意到自己身后,坐在桌边的张父在她离开后表情猛地阴沉下来,望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轻嗤了一声,眼中隐约有不祥的红光闪现,又在房间的昏暗中消失殆尽,无声无息。
张云绣本想离开父亲厢房后就立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周轸,可天色确已晚了,周轸大概不在铺中,再加上父亲刚刚说了让她回房休息,她担心这个节骨眼上忤逆父亲的意思会让他改变主意。两相权衡,她还是决定自己忍受一夜这无法分享喜悦的痛苦。
幸好她还有个翠儿可以说说话,最后讲累了,便带着甜美的笑意入睡了。
第二天,张云绣早早地就从被窝里爬出来,连惯常叫她起床的翠儿都慢了一步,看着她那猴急的模样咯咯直笑。
两人打闹了一会儿,随后翠儿伺候她用完了早餐。张云绣一如既往地剩下几块她觉得周轸会喜欢的糕点放入食盒中,在翠儿揶揄的眼神中轻快地出了门。
一路上,张云绣都在思考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告诉周轸,才能既让对方感到很惊喜,又不显露出自己的高兴,再佯装不屑地逗弄周轸一番。
一边出神一边傻笑着,不知不觉间,张云绣就走到了那熟悉的刀匠铺——奇怪的是,分明已经到了平时该开门的时间,却不见周轸的人影。
张云绣皱皱眉,心里没来由的有些慌乱,却也只能用周轸一时赖床迟到来说服自己。可当她又在那日头下站了半个时辰,连盒中的糕点都快化了时,她终于无法再自欺欺人。
张云绣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决定去周轸家看看情况。可二人刚在一起几天,她还没来得及问周轸家的具体地址,只得询问左邻右舍,可他们给出的信息乱七八糟,冲突的地方很多,最后竟没有一个人能确切地说出周轸每天是从什么方向来的。
张云绣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寻人的焦急压过了这微弱的心情。无法,她只好先回到家,又问了一圈家中的下人可有知情者,却无奈失望而归。
张云绣将自己的房门关上,立时失去支撑般瘫坐在地上,骄傲直挺的脊梁此刻也弯曲着,昭示着主人的失落与茫然。
她在心中不住地安慰自己:也许周轸只是临时有事,恰好今日没来开店罢了。可那心绪依旧无法控制地翻滚成一团乱麻,不好的预感和理智的推测相互撕扯,又尽数落入空茫茫的钝痛中。
那个夜晚,她反复尝试入睡又失败,最终认命地望着月光在窗棂上打下的不断变化的光影度过那难熬的时光,直至黎明悄无声息地降临。
乘着清晨刚刚热闹起来的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她顶着一身的疲倦与恐惧,走向刀匠铺。
然后,在黄昏时分,又一次失望而归。
就这样持续了两三日,张云绣的身子终是有些吃不消了,在淋了初夏的一场冷雨后发起了高热。
翠儿望着虚弱不已、毫无生意的小姐焦急万分,只得不断在她耳边念叨着老爷夫人,念叨着自己,念叨着……那个不知在何方的人。
张云绣只觉得自己的思绪不断跳跃着,一会儿是初见时周轸不敢看她的害羞模样,一会儿又变作周轸吃着她带去的糕点时心满意足的模样,最后又落到她最后一次见到周轸时,那人眼含着温柔的笑意,同她告别:“明天见。”
大骗子,不是说好了明天见的吗?
怎么我带着好消息去了,你却不见了呢?
滚烫的泪水不知不觉顺着眼角滑落,朦朦胧胧间,她仿佛听见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姓名。
她猛地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