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燕兴怀见孔家没主动提及,自己便也没提,想着大抵是如今自己没了家世傍身,姨夫一家想给表妹再寻一门好的亲事吧!自己如今自身难保,也无甚的心思想其他,只一心想要考取功名。
而那孔禄没有提及儿女婚事,虽是另有目的,但绝非是想要拜高踩低攀高枝儿,而是他想着若是早早的应允了这门婚事,怕燕兴怀年纪轻轻定力不够,觉着横竖有了富贵人家托底,便不再用心读书,所以方才没有提及此事,想着待他日燕兴怀榜上有名之时迎娶自家女儿,自己面上也有光,如此,岂不是一举两得?
可孔禄虽是不曾提及,但燕兴怀这么个大活人入了孔家,那孔家小姐如何能不知情?
孔家小姐,名曰秀珠,及笄一年有余,正是待嫁闺中之时。
正是议亲之时,且孔家与燕家又有先前的娃娃亲一事,这未免让孔秀珠揣测纷纭,莫不是这燕兴怀是与自己来成亲的?
彼时的孔秀珠不曾见过燕兴怀,心中不免好奇,可见父亲并未提及,姑娘家面皮薄,便也没提,此事便搁置了几日。
但即便是燕兴怀宿在了别院,那孔小姐养在深闺,可二人到底是同一屋檐下,难免有相见的机会。
那燕兴怀算不得什么人中龙凤,可也是风度翩翩,满身的书卷气;那孔秀珠虽不是什么绝世美人,可也是小家碧玉。总之这二人年岁相仿,容貌相当,一来二去,难免要看对了眼。
且说当时,燕兴怀自觉寄人篱下不敢高攀,还是孔秀珠主动写了几封书信,这方才成了之后的两情相悦。
可饶是如此,燕兴怀也不曾与孔秀珠有暗中苟且之事,仅仅只是书信往来,偶尔见上一面罢了。
“小人得孔小姐一片深情,自觉不能辜负,只想榜上有名之时再行迎娶之事,怎可能行这龌龊之事?”燕兴怀说着便流下泪来:“昨夜小人彻夜苦读,压根儿就不曾出去过!”
陆归舟剑眉一皱,转头看向了孔家夫妇。
那江芙芷又是一记叩首,辩说道:“大人,他是扯谎!分明是他写了书信约小女半夜子时别院私会,有书信为证!”
陆归舟当即下令道:“呈上来!”
江芙芷当即将带在身上的证物信件整理,由上前而来的陆归乘放置在了专呈证物的托盘之中,上呈到了陆归舟的面前。
陆归舟垂眼望去,只见托盘之中有着为数不少的信件,他抬手拿起,一一细看。
前面的信件皆是些互诉相思的情话软语,亦或是燕兴怀所作的情诗,偶有一两张相约夜半相会的信件,却也无甚的异常,唯有最后一张,陆归舟瞧出了些许端倪。
那最后一封信很是简短,只有“相思难耐,盼求一见,今夜子时别院。”这寥寥数字。
陆归舟将这张信件单独拿起,放在旁的信件边上,对比之下,详细来看。
字迹如出一辙,瞧不出是非一人所出亦或是有意模仿,陆归舟无论怎么看,就是觉着不太对劲儿……
燕兴怀与孔秀珠以往的往来信件虽然有诉相思之苦,可一向言辞委婉,或借春风秋雨以诉相思,或是引用前人诗句,从不曾有如此露骨的说法……
自文风措辞上来看,绝不可能是出自一人之手,可是这笔迹却是如出一辙。
倏然,陆归舟眉心动了动,这墨迹竟也好像略有出入……
他有心细看,可当下在堂,不好过多耽搁,别无他法,陆归舟只叹了口气,让陆归乘将呈着证物的托盘拿去到橠白那里,先行归档做记。
陆归乘依言前去,将证物放置在了橠白面前。
橠白伸手将其拿起,照常归档做记。
蓦的,橠白的小鼻子动了动,隐约嗅到了一股味道,但因着是在公堂之上,便也没敢多做耽搁,只好先行忙于手头之事,等退了堂再仔细看去。
陆归舟趁着橠白在归档做记,抬眼打量起了堂下跪着的三人。
孔禄,身形圆润,有些心宽体胖之感,虽是商人,倒有几分憨厚老实之相。
江芙芷,她身姿曼妙,衣着华丽,嫁做商人之妇,这也属正常,只是那眼波流转间,看似秋水盈盈,却暗含着深不可测的狡黠。
燕兴怀,饶是此时跪在堂下也不难看出其身姿挺拔,他面容清癯,五官端正,眉眼之间透露着沉静睿智,且谈吐温文,言辞间不难看出其深厚的学识。
若是由此看来,那燕兴怀绝不像是能行此卑鄙龌龊之事的人。可坐堂断案,是讲证据的,岂能是以貌取人?
尸体尚未验过,并不能仅凭物证就此断案。
如是想着,陆归舟抬眼向橠白的方向望了望,见她已然书写完毕,抬眼望向堂下三人,朗声道:“你三人各执一词,且那尸首尚未查验,不能就此妄下定论,待本官亲自前往现场,查验一番,再行断案。”
言罢,便退了堂,传了令,叫上橠白以及仵作衙役等人,亲自前往孔家,前去现场查验。
令已传罢,陆归舟协同橠白上了马车,其余人等步行跟随,一路前往了孔家查验尸首。
马车之中,陆归舟见橠白已然坐稳,一声令下,那车夫驾车而去。
健硕的马匹步伐稳健,拉着马车,轻快的向前行驶。
橠白与陆归舟并排而坐,她一直微微低垂着头,神态专注,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橠白是在回想着方才所瞧见的那份物证,不觉陷入了沉思……
陆归舟微微侧目,见橠白低头不语,只当她是在害怕,毕竟等下要做的,是查验尸体。
橠白脑中正回想着方才的物证信件,倏然陆归舟凑近了些许,问她道:“是不是害怕验尸?”
橠白闻声回过神来,抬起了头,星眸中闪过一丝疑惑,转瞬间,她便明白了陆归舟为何发问。
耳闻着陆归舟的关怀之语,橠白心头一暖,微笑了笑道:“不怕。”
陆归舟有些不太相信,他觉着橠白是在免他担忧,方才如此言说,心中的担忧不减,却也没再言说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