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召一介平民,凭着曹栎为他准备的假身份,修习御剑术、法术、剑术等等。
很快,尹召在曹氏学有所成。
所谓“王公贵族与贱民在血脉上有天壤之别”的论调,在曹栎看来,自然不攻自破。
……
李希胤静静听着,只觉曹栎除却贪恋权势,本性中又多了一分狡黠。
他道:“所以来年开春,新入府的弟子里,还有你的人?”
曹栎承认道:“嗯。”
李希胤:“你不怕我将这些事转述给他人?”
“亭序,你不会的。”曹栎认真道,“先前在疏州城官府,在陈子昱下来前,还有暗中出关的曹氏族人监听我们。你说明日要去戈壁,他们便一路尾随你而来,你必然知晓他们想对你做什么。我又怎么能留他们。”
“那你想要对我做什么。”李希胤又问道。
“还请亭序…往后继续参加世家大会,我不能没有对手。”曹栎诚笃道。
他由此,又忽而道歉:“半年前的世家大会,到底是我不对……”
正如曹氏里某些下人蛐蛐的那样。
二人初识于寻春楼。
且那时,曹栎并不知道戏子李亭序是堂堂李氏二公子。
他当初自曹府偷溜出来,得知京城里属寻春楼最热闹,索性前去听曲,才由此与李亭序相识。没有人会将一名戏子与长洲李氏联系起来,只觉得此人会蹭,蹭一个响亮的姓氏。
二人不常见面,但曹栎每每有机会离开曹府进京,都会去寻春楼一趟。
很快,世家大会举办在即,曹栎离京前,还特意去了寻春楼一趟,与李亭序告别。
另一边,李二公子参与世家大会一贯戴着面具,他常年在外,难觅踪迹。如今过了加冠之年,亦是无人知晓,他到底取了什么字。
甚而,他一身修为不出自李氏,却连连为李氏夺得“天下第一”之名。
于是在最后一场交锋时。
本就不惦念“天下第一”位置的曹栎,十分好奇对面这位有些眼熟的李二公子,到底生得什么模样,又取了什么字。
索性用自己的落败,换得对手的真容——
他当着一众世家族人的面,扯下了李二公子的面具。
却见到了在京城,唯一能同他说得上话的李亭序。
李二公子也由此,终于将自己的字公之于众。
“李希胤,字亭序。”
……
于是,坊间对往后内容的流传,就成了——曹栎被李希胤欺骗感情,因此勃然大怒,再不去寻春楼、再不与李希胤来往。
而李希胤的戏子身份没有在京城流传开来,也多靠李家主奔走。戏子这等卑贱身份落在世家子弟身上,实属胡闹。
纵使李希予那般性情温和的家主,亦不能准许此事散播,由此引得李希胤不满,兄弟间生出嫌隙。
“……”李希胤听着,觉着坊间传言当真不可信,兄长如何看他的戏子身份,他从来不在意。
他抵触的,一直都是李氏以他的名义,行他不愿之事;口口声声为了他好,却如践踏他一般,转眼将他作为棋子。
曹栎恳挚道:“亭序,世家大会上,我不该那么鲁莽。可我当时并未因你既是李希胤又是李亭序而置气。回曹府后,我再没来寻过你,是另有事务在身。绝非坊间所言。”
真真假假搅作一团。然而无论眼前人怎么解释,李希胤都十分清楚,在他落入大牢时,曹栎前来接他回曹府……
为的是利用。
曹栎身陷北岭生死未卜,却在那日现身落芳山,举剑贯穿他。
是因为他挡了他的权倾之路。
恍然,李希胤有些记不清自己的来路。
仿若他记忆中,那相识于漫天黄沙的景象,成了幻境。
成了说书人口中风流逸事的一部分。
他所见一切,
只是因为他病了。
……
二人缄默良久,曹栎并不知晓李希胤心中所思,但还是先开了口。
“亭序,我想要的,一直都不是打败你。”
他眸光深沉地看向李希胤,再次恳求道:“但我需要一个对手。”
“对手?”李希胤面上看着十分沉静,“曹大公子这是有求于人。不妨看看,你还配不配为我的对手。”
他说罢,猝尔拔剑朝曹栎劈去!
曹栎为侧身闪避,很快被李希胤的攻势推至院外。
二人重回庭院。
此刻夜色迷蒙,天边飘絮。
再为庭中青石小径覆上一层白霜。
曹栎问道:“当真要比?亭序身子有恙,不如歇着,以免受冻。”
李希胤负剑,眸中难掩锐气,道:“那便速战速决。”
花间剑狠厉,如李希胤性情一般,出手时毫不留情。
曹栎仿若仓促应战,两剑相交,亦是落珠剑在格挡。
“次次交锋,欲仁皆只知一味防守。”李希胤不满道,“我倒是不想答应你了。”
“我的错。”曹栎由他这句话,心下放松许多,终于将剑刃转向。
俄顷,寒光再次于飞雪中袭来时,曹栎挥剑迎击,刀光剑影闪现。
碰撞间,震出清脆的剑鸣声。
二人你来我往,斗得难舍难分。
但还是能从此刻交锋中看出,曹栎剑术稍逊一色。
他无法预测到李希胤下一锋刃斩向何处,更做不到李希胤那般——落剑时毫无拘束,便可大杀四方。
院内,李希胤步步紧逼,曹栎再无法只以闪避应对,他纵是硬扛,也要为自己保住一个对手。
却听院外,过路百姓似乎察觉到了北岭居内的声响,院墙外,多了些嘈杂声。
“……”李希胤眸光一闪,以花间剑刺向曹栎时,倏地将剑锋一偏。
曹栎为避开寒锋,赶忙举剑应对。
瞬而,在那一刹激烈碰撞后,两剑同时收势。
不成想,是谁未将剑收好,不慎勾到了对方的衣裳——
久战后薄雪消融,很快结上一层薄冰,竟令其中一人足下不稳,被牵连着向前倒去!
“当心。”等二人反应过来时,曹栎一只手垫在李希胤脑后,二人摔于一旁厚重积雪中,倒是摔得不疼。
眼下哪里知道两把剑落到何处去了。
只知道曹栎压着李希胤,又因一只手护着他,二人身躯紧紧相贴,眸间相距仅差毫厘,温热气息交织。
“亭序,你无事吧?”曹栎问道,想起身,却一时抽不开手,只能略微偏过头,缓和二人间的距离。
“往后唤我希胤,不必再唤亭序了。”
“好……”曹栎定神后,用另一只手撑起身子,稍稍与李希胤分开些。
他此刻不曾直视李希胤的眼眸,因为他也说不清,离了最初的“利用”意味,要怎么解释自己心下一切。
仅能知道,自己一而再冒犯过李希胤许多次了。
他还有许多问题没问对方,可又恐惹得李希胤不悦。他不求确切答案,只得试探问道:“在鬼城里,希胤为何要拿匕首刺伤我?”
却听李希胤轻声应道:
“只是幻境。”
说罢,已抬手揽住他的后颈——
李希胤微微抬首,携着温热气息欺近。
瞬而,一冰凉的薄唇覆上曹栎闭合着的双唇。
将他心下一切困惑封堵于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