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之彻径直在一旁的榻上坐下，而后将一份奏折递给了意识还在神游的她。

程素朝将这折子缓缓打开，不出意外就是细数他罪行的，这上头写得密密麻麻，言辞激烈且直抒胸臆，大有洋洋洒洒列举他所有罪行但奈何写不下只能挑了些重的说。

裴之彻淡淡问：“娘娘，以为如何？”

她将这折子往旁边一抛，义愤填膺地道：“简直是胡言乱语！掌印大人您别跟这些人一般见识，就当没看见好了。”

“当做没看见？”裴之彻勾起嘴角，不紧不慢地道，“娘娘净护着些无关紧要的外人，任由奴被众人喊打喊骂，奴可会心寒的。”

“啊，这……大人真是喜欢说笑，怎么会呢？哈哈。”程素朝干笑两声，自己常常因跟不上裴之彻的节奏，而接不上话。

退一万步说，那些人是外人，裴之彻你也不是内人啊。

“奴可不像娘娘，说的话素来都是认真。”他不依不饶地道。

“认、认真的——”

程素朝只觉脸上的笑都快僵住了，绞尽脑汁想着转移话题的法子，突然想到什么，大着胆子问他：“那个……裴掌印、裴大人……昨日在那破庙中，你……”

她都做好一鼓作气统统说出口的准备了，可临到嘴边还是说得磕磕绊绊，支支吾吾半天蹦不出一个字。

裴之彻若有所思，接过她的话头：“哦，娘娘是指奴的大不敬之举么？”

程素朝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对他的善解人意感到一阵体贴。

可下一刻，他却意味深长地笑道：“奴的大不敬之举多了去了，娘娘指的哪一件？”

“……”她收回心底的那句话。

算了，不问了，管他什么想法，他除了亲个嘴还能干什么吗？不能啊，就当被狗啃了，她试图说服自己。

而后，又稍稍打量了下裴之彻这张总是皮笑肉不笑的脸，似乎也……也不亏？

于是，程素朝大大方方地摆手：“诶呀，都过去了，过眼云烟，不碍事的不碍事的！”

“不、碍、事？”他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语调上扬，饶有兴致地看她，接着问道，“娘娘这算是宽宏大量，不计较奴在破庙那时对您的大不敬了么？”

她有些听不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只能干巴巴地点头，裴之彻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猜了。

为了不被他瞧出自己的困惑，又让他笑话了自己去，程素朝便正过身子，双眼直直地盯着前头，避开他审视的目光。

一时四周静了下来，没什么声响。

程素朝心怀忐忑等了许久，在终于忍耐不住想要开口时，听见裴之彻轻声道：“转过头来。”

那声音没什么起伏，不辨喜怒。

听着突然响起的声音，她本能地顺着他的话转头去看他，正欲问他有什么事，却见眼前投下一片阴影，话语淹没在唇齿交叠间。

她错愕地睁大双眼，屏住呼吸，愣愣地看着他。

裴之彻坐在木案另一侧，一手撑在案几上，等她听到声音偏头看过来时，便倾身靠近她，仰头吻了上来。

轩窗支起，里头一览无余，若是有宫女或是太监路过，一眼就能看见。

她眨着眼，感到唇间的温热，呼吸喷洒时有湿润的水气，朦朦胧胧的，牙尖蹭过昨日被咬破皮的地方，带起一阵刺痛，卡壳的大脑在瞬息间清醒过来。

程素朝急忙缩着身子，往后去躲。

好在裴之彻这一回就只是单纯地贴了下，见她躲开也没再追上来，反倒是缓缓直起身，坐回原地，低喃了句：“竟不是错觉——”

“啊？”程素朝此时此刻未完全回过神，没听清他的话，茫然地看着他。

他的指节轻轻叩在木案上，一下一下，唤醒她的神智，这声音仿佛敲在心间，附和着怦然的心跳。

裴之彻笑着问她：“那这一回，娘娘要治奴的大不敬之罪么？还是说，依旧要选择纵容奴的一切所作所为呢？”

纵容？

她更觉一头雾水，越发跟不上这家伙的思维，低着头坐在角落，生怕他又突然做些什么吓唬人的举动，睁着眼小声道：“掌印大人方才什么意思？”

“自然是与娘娘亲近的意思。”

“亲近？”程素朝拧起眉，这是什么鬼的亲近啊？！

裴之彻手支在案上，撑着头，眯起眼笑问：“娘娘顾忌这么多，莫不是嫌弃起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