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后为人剔透,懂得把握一个度,聪明,但不会自作聪明,姿态放得低,知足,不会过多索求——在某些事上能称得上乖巧一词,可并不木讷,偶尔踩到猫尾巴,也会亮起爪子反抗一两下。唯一的不足,大概就是这太过泛滥的良心。
这世上最值钱却也最不值钱的,不就是这所谓善心么。善有善报?可偏生好人早死。
他也很想看看,她会是一点一点被染黑,还是栽在这所谓的善心上。在此之前,他不介意处理些麻烦,筑起高台。
可现下看来,高台还未筑好,看戏的人似乎情不自禁地登台了。
程素朝在嘴里尝到一丝血甜,意识清醒大半,唇上吃痛,抬手用力拍他,唔唔咽咽地让他停下。
裴之彻却置若罔闻,吻得更深,舌头探进来,掌根压在她搏动的颈脉上,感受那因他而加快的鼓动。
她开始挣动,可两人力气相差太大,完全撼不动他的双臂。她想起刚刚倒下的刺客,想起弩的主人,急得团团转,突然心念一动,便毫不犹豫地用脑门狠狠地往他脸上撞。
一声闷响,程素朝感到脑袋一阵晕眩,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但好在有效。
裴之彻恍惚一瞬,抬手去捂红了一片的眉心,总算松开了她。
她连忙抹了抹嘴,手撑着他的肩膀想要起身,急忙道:“我们快去找一找顾小姐,她为了救我,一个人去引开追兵了。”
“……”他闭了闭眼,复又睁开,仰头盯着她泛红的脸,安静片刻,蹙起眉不解地问,“什么顾小姐?”
“就是顾芳菲,她的夫君好像是大将军陆宗。来不及解释了,你快些和我一起去救她!”程素朝连忙拿起搁在地上的弩和那散开的两支箭,一骨碌站起来。
视线落到一旁被布帛卷起来的尸体时还感到细微的胆颤,深呼吸好几口才镇定下来。
程素朝动作很快,倒是毫发无损——只被磕了下头的裴之彻愣愣地跪坐在原地,似乎尚未回神。
人命关天,她着急得很,倒也没什么顾忌,伸手拽着裴之彻的衣裳,将他整个人往上扯起来。
裴之彻依旧拧着眉,半愿半恼地跟着她起身,说实在的,他莫名不想陪她去救这什么顾小姐。
有种自家小猫出了趟宫,瞧见外头的繁华,被人一个简简单单的弓弩给勾走了。
不爽。
他被她拉着走到破庙外,裴之彻出声对候在一旁的燕九道:“处理下里头的尸体。”
“是。”燕九答了句。
程素朝察觉到裴之彻走得不情不愿,拉着效率太低,便一瘸一拐去他的后头推着他的背往前大步快走。
他起了捉弄她的意味,正想着要不要故意往后仰着,让她完全推不动。
可下一刻,眼前窜出一道身影,是个手持佩刀的女子。
再一眨眼,身后抵着的手立刻松开,程素朝像是一阵风一般,裙摆蹁跹,当着他的面跑着奔着,张开双臂欣喜若狂地抱住来人。
背后卸了力,他险些踉跄半步,等他好整以暇地站好,裴之彻忽地觉得自己好似有些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