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的阳光铺满了院子,万里无云的天空是某种通透的蓝,门外几株乌桕树上坠着满天星似的白色果实,宛如冬日的焰火。
别墅管家见她看得出神,笑着介绍道:“虽然现在光秃秃的,等来年开春就好看了,满山遍野都是花。”
乔缨点点头,这一片山头除了她家,还有另一间别墅,围墙隔开了两栋房子,从远处看像是一体的建筑群。
不过隔壁这栋别墅应该暂时还没有卖出去,看起来像是没有人住的样子。
搬家公司的人收拾了三个小时才把东西全都归置好,乔缨刚给他们结完工资,掌心的手机忽然一震。
她以为是裴砚知在催自己赶紧出门,想也不想地便接通了电话,那头却传来一道意想不到的声音。
“乔缨。”
乔俞诚阴森森地挤出两个字。
乔缨顿了顿,意外地挑挑眉,轻佻一笑:“哟,是你啊,小神兽最近在哪发财呢?”
“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啊?还记得爸被你害得有多惨吗?”
“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他啊,看我过得好他比死了还难受吧?”
乔缨语气散漫:“哦已经死了呀?那他应该比投胎成我家的蟑螂还难受吧。”
乔俞诚咬牙切齿地说:“你不就是仗着有裴砚知给你撑腰才这么肆无忌惮吗?在他面前装受害者,装得自己都信了吧?要是他知道你是什么人了,你看他还会帮你吗?”
“那你去试试呗。”
乔缨把玩着水果刀,内心毫无波澜。
一听到她这没皮没脸的腔调乔俞诚就来气,他盯着前方的某道人影,眼里闪过寒光,威胁道:“我告诉你,裴砚知现在就在我前面,你要是不想让他知道你的真面目,就给我转钱……”
“哦,请便。”
乔缨似是不想和他纠缠,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屏幕那头响起忙音,乔俞诚被气得浑身发抖,攥紧了手机,脸色灰白。
他不相信乔缨一个女人仅凭自己就让乔家树倒猢狲散,她一定是勾搭上了裴砚知才这么嚣张。
乔俞诚咬牙盯着那道背影。
靠男人,全靠男人。
他如今走投无路,既然乔缨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他死了也要拉个垫背的。
“裴总。”
裴砚知走在路上,冷不丁听到有人跟叫魂似的喊了他一声,像白日里撞了鬼,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回头。
乔俞诚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服绕到他面前,没有任何前情铺垫,十分突兀地问:“你以为乔缨真像你想的那么无辜吗?”
裴砚知挑眉看着他,不发一言。
拿不准他的态度,乔俞诚索性破罐子破摔,不管不顾地开始揭露乔缨的罪行:“她十岁那年,把我爸捅进了icu,把我妈逼成了精神病,然后挑拨离间让我爸妈离了婚……我说的都是真的!她从小就是一个不择手段、心肠歹毒的人,你别信她!她一点都不可怜!”
“那咋了?”
裴砚知不耐烦地打断:“你看我像在乎的样子吗?”
乔俞诚愣住了,没想到裴砚知居然是这个态度。
他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又再度被打断,裴砚知将一个宠物佩戴的运动摄像头抛到他手中。
“你应该弄清楚谁才是罪魁祸首。”
裴砚知说完便转身离开,脸色冷得能冻死人。
他手里提着排骨,某人要来他家做客的好心情顿时被乔俞诚扫去了大半,神色恹恹地推开家门。
“谁又惹你了?”
贺晓女士从电视剧里抬起头,诧异地看他一眼。
“没什么,遇到一只老鼠。”
裴砚知把买来的东西拎进厨房,裴淮生接过,熟练地开始处理食材。
这是他们家的传统,把裴砚知的生日和跨年夜并在一起,亲自下厨宴请亲朋好友。
因为裴淮生厨艺非常好,以往的菜品都是他一个人忙活,贺晓和裴砚知打下手。
没想到今天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裴砚知居然破天荒地提出了要自己做菜,还说待会儿有个重要的客人要来,吓得老两口心惊胆战了一个早上,整得比接待国宾还紧张。
看着儿子认真研究菜谱的侧脸,贺晓感觉十分里有二十分的不对劲。
有点像孔雀开屏。
心里隐隐约约有了猜测,贺晓和裴淮生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旁敲侧击道:“儿子,你那个朋友,什么时候到啊?”
裴砚知停下手中的菜刀,看了一眼时钟。
下午四点,离他们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他不自觉地扬起唇,语气轻快:“快了。”
贺晓跟见鬼似的往后退了一步,喝了口水压压惊,觉得这个场景太诡异了。
裴淮生清咳一声,状若无意地问:“儿子,你这做的是什么菜啊?”
“糖醋排骨和辣子鸡。”
他朝喻季年打听过,这是乔缨最喜欢吃的两道菜。
日渐西沉,蓝得发透的天逐渐变成了一种融合着橘调和紫调的瑰丽色彩。
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前,裴砚知端着菜走出了厨房,忍不住又看了一次时钟。
已经五点十分了,客人都陆陆续续到了裴家,看着裴砚知紧绷的身体和僵硬的动作,面面相觑。
童言无忌的裴星摇拉拉贺晓的衣袖,小声问道:“舅舅他怎么了?”
贺晓皱着眉,认为儿子应该是被放鸽子了,但直觉又告诉她,小乔姑娘不是这种人。
裴淮生拍拍裴砚知,眼里流出几分不忍:“还要等吗?”
裴砚知抿紧唇,看着石沉大海的微信和打不通的电话,心一点一点沉下去。
脑子里想起那天在科大,她挥手喊“不见不散”的样子。
所以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乔缨不是出尔反尔的人。
也不能让爸妈觉得她是个出尔反尔的人。
裴砚知深吸一口气,敛起情绪,平静地回答:“先吃吧,她有事,可能不来了。”
夜色渐浓,干冷的空气仿佛透过窗缝吹到了脸上。
裴砚知食不知味地吃着饭,心不在焉地看着跨年晚会,欲盖弥彰地等待着手机提示音。
可一直等到晚上九点,乔缨都没有发来任何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