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门都是薛家的家丁守着，萧遥不敢靠的太近，只远远看着宁儿扶着薛衍舟上了马车，往城南去了。

薛家的米行多在城南，看来这是要出门去铺子里巡视。

马车在城里走的不快，萧遥不远不近的跟着，没多久就见马车停在了一家挂着“薛家米行”的铺子门外。

她猜对了。

他们要谈事，萧遥没法进去，只能在米行外面寻了个树杈坐着，没想到运气极好，视线刚好对着米行的二楼窗子，没一会儿就看到了熟悉的白袍。

薛衍舟自窗边落座，不紧不慢的吩咐宁儿倒了杯茶。

具体说了什么是听不清的，薛衍舟又以白纱覆面，连表情都看不到。萧遥只看着站在他对面的掌柜脸上的得意没一会儿就变成心虚，再过一会儿又跪在了薛衍舟身前，涕泪横流的保证着什么。

想是被薛衍舟抓住了纰漏。

萧遥就这么远远看着，只觉得薛衍舟实在是了不起。

以男儿之身掌管着薛家这么大的家业，要知道他本就年轻，又早早的传出病弱的名声，底下掌柜们定是各怀心思。可薛家这几年却是名震整个京都，连她皇姐都要赞一声不愧为底蕴深厚的世家，明明前些年瞧着势弱，眼看着都要衰落了，却能在短短几年内重回京都三大商户之首。

算算时间，这该是薛衍舟的功劳。

正想着，薛衍舟已经起身下了楼，由宁儿扶着上了马车，又往下一家铺子去了。

萧遥一路跟着，走过五六家铺子之后就忍不住开始担心。

薛衍舟如今身子那样虚弱，这么查下去……怕是要引发旧疾。

萧遥在师门时也学了些粗浅医术，只是她于此道没有天分，连基础的号脉都学的磕磕绊绊。重逢后，薛衍舟吐了血那次，萧遥为他诊过脉。只隐约诊出他患有旧疾，脉象虚弱，别的却是学艺不精……没法判断了。

如今眼见着薛衍舟这般劳累，实在是担心。

从第九家铺子出来，即便有宁儿扶着，薛衍舟的身子仍不受控制的晃了晃。

萧遥侧身躲在街对面，听到宁儿急切的声音。

“小姐咱们回去吧，剩下的铺子明天再查，也不急于这一两天。”

萧遥第一次这般赞同宁儿的话。

却听到薛衍舟虚弱的声音。

他扮了女装，说话时声调轻柔许多，带着微微的哑。

“无妨，只剩七家米行。其余米铺，叫那些掌柜们明日来薛府见我便是。”

还剩七家？！

萧遥第一次对“京都大半米行都是薛家产业”这句话有了实感。何况……这只是大的米行，平日里百姓们买米的那些铺子全然没算在其中。

只是薛衍舟明显已经十分疲倦了，当真能查完剩下的米行吗？

宁儿劝不住薛衍舟，他又上了马车。

萧遥恨不得冲出去拦他，哪怕有什么事能由她代劳也好。

可除了宁儿，那驾车的车夫和另外几个跟在薛衍舟身后的侍从也是薛府的人，萧遥贸然出来，定会给薛衍舟造成不小的麻烦。

他当真走完了所有米行。

只是从最后一家米行出来的时候，虚弱到得由两个侍从架着，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扶上马车。

而此时已是深夜，街上不剩几个行人，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混着薛衍舟压抑不住的咳嗽声，深深浅浅的传进萧遥的耳朵。

至马车停在薛府门口，薛衍舟下车时手上握着一方帕子，门口的家丁提了灯来接，萧遥这才看到那方帕子上明显的血痕。

他咳血了。

薛衍舟由宁儿扶着，艰难走回了自己的院落。

自接管薛家大小事宜后，他便将那些哑仆赶回了薛家家主那儿，如今院中只有宁儿一人伺候。

一进院子就再也压不住咳嗽，几乎要将心肺都一起咳出来一般。薛衍舟一把扯掉脸上的面纱，咳出一大口血来，虚弱到无法站稳身子。

宁儿却早就料到一般，待薛衍舟吐出那口血，扶着他在院中石凳上坐下，赶紧跑回屋里去。

没一会儿，取了清水和药瓶出来。

“公子，快吃药。”

薛衍舟艰难接过药瓶，抖着手指倒出了一颗药丸吞下。

许久，终于轻轻呼出一口气。

“没事了，宁儿。”

“什么叫没事！”宁儿见他缓过来才开始数落：“大夫说了，这药的药性太烈，虽然能暂时缓解咳血之症，但对您有害无利！您……您怎么就不听大夫的话啊！”

“宁儿……”

宁儿转过头不肯看他。

“……我有些累，扶我进屋去歇会儿，好吗？”

宁儿只好红着眼眶来扶他，嘴上还是忍不住埋怨：“公子要不是这几日待在那个破院子，哪至于累成这样啊……”

薛衍舟被宁儿服侍着换了寝袍，斜倚在床边闭目养神。

宁儿又出去给他烧水了。

他就是这个毛病，无论病成了什么样……不沐浴便睡不着觉。

耳边突然传来轻微声响。

“宁儿，怎么回来了？”他睁开眼，面前站着的却不是宁儿。

萧遥站在他面前，神色复杂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