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龙体抱恙,于乾清殿修身养息,任何人不得叨扰。
众人纷纷上书陈情,无非就是担心皇帝、请皇帝保重龙体等等,还有个别的献上宝贵药材,以表忠心。
当然,这些全都被皇后收入囊中,连一丁点沫都没有被皇帝看见。
金銮殿外,弥深看着出殿来的中郎将,心里一动,便上前去:“殿下今日心情怎么样?”
官员怕触圣人霉头,一般都会问上一嘴,故而弥深此举并无不妥。
郭云毅仔细想想:“……和平日里一样。”
皇后处理政事时,常常不苟言笑,其情绪内敛,鲜有外放的时候。
弥深见状,只得轻叹一声,撩撩衣袖,提步往殿门走去。
中郎将回头看了一眼这座沐浴在春光之下的殿宇,面上神情几经变化,最后归于平静。
年轻的官员进了金銮殿,他眉目灼灼,衣襟整齐,身姿挺拔如松,俊朗飘逸,卓尔不凡。
皇后朱批的间隙看了他一眼,接着低下头来,继续翻开下一本折子:“冷静下来了?”
弥深行至条案前,看着条案后的她,他语气缓缓:“臣知错,请殿下责罚。”
卞持盈垂眸看着笔下笔墨,嘴角勾起一抹笑:“弥卿看来还是没冷静下来。”
弥深不喜欢这种若即若离、隐隐约约的感觉,他索性直言:“上回是我失了智,在殿下面前放肆耍性子,但那回,我并非是有意如此,也并非是恼殿下不给我来信,只是……只是想问一问殿下,何时,你我才能光明正大?”
“光明正大?”卞持盈好笑地搁下手中笔,展臂扶案看他:“亏你还是谳决如流、洞察秋毫的大理寺卿,这样的话你也能开口?能不能光明正大,你不知道?”
弥深看着她那双清透明亮的眼眸,语气忽然低了下去:“我不是不知道,这只是我的妄想,妄想……也不能吗?”
卞持盈神色稍缓,她回想往日,发现自己的确对弥深总是不假辞色,偶尔温存,也稍纵即逝。
“这段时日,是委屈你了。”卞持盈起身来,她指尖垂落在案上,显得柔软:“不过你放心,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承诺过的事,不会食言。”
“我知道殿下是守信之人,但世事无常。”弥深目光落在她指尖上,脑中突兀想起那日他亲吻指尖时的画面——也不知道,那回留下的齿印,留了几日?
“世事无常……”他努力回正心神:“我总是害怕变化,迟则生变,向来如此。”
卞持盈:“你不用担心。”
她笑意明媚,看着他,言之凿凿:“你想要的,很快便能实现了。”
“上回荣屿青一案,你做得不错。”她自条案后坐下,语气清脆:“我虽不是沽名钓誉之人,但有人替我挨骂,也算得上是一桩好事。”
弥深挑眉:“我早发现不对劲了,荣屿青城府那么深,怎么可能莽撞到要刺杀公主?”
“小殿下没事吧?”他追问。
卞持盈摇头:“宝淳没事,有事的是别人。”
弥深即刻联想到闭殿“休养”的皇帝,他神色一惊,立马看向皇后:“你……”
“嘘。”卞持盈笑着伸手比在唇前:“乖一点,别激动。”
弥深顿时冷静了下来,他轻咳了两声,定了定心神。须臾,他问:“我需要做什么?”
卞持盈撑腮,抬头看他,笑得意味深长:“方才,你瞧见中郎将没有?”
……
皇帝病了?
宗豫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不由感到奇怪,那晚见面时,皇帝都还好好儿的,怎么突然皇帝就病了?
难道是因为卞持盈?他不忍下手,所以生了心病?
宗豫不太喜欢这个侄子,有点蠢、又立不起来,不是当皇帝的好料子。早年间,有其妇卞持盈扶持,倒也勉强能入眼,只是终归,这天下姓晏,不姓卞。
卞持盈此人……
宗豫向来对聪慧之人很是佩服,卞持盈也不例外,若是能将她收为己用,是最好不过的事,收不了,那便除之而后快,决不能留她太久。
自然,宗豫也明白,长安不是他的地盘,他所能为之事少之又少,且处处受掣肘,难以实现伟业。
不过事在人为,宗豫不认为他会输。
突然宗豫灵光一现,神色陡然变得难看起来。皇帝病了便病了,为何要闭殿不见人?
“咚——”
外边儿响起沉重的钟声,宗豫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他撑着身下床榻,想要起身来。
一……三……四……五……
七声!总共敲了七下!七下!
宗豫心跳如鼓擂,他忍着笞刑后的痛意起身来,恰好心腹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