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持盈眼底霎时迸发出杀意。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她往下看去,见卞澜的脸色似乎好了些。不由怒火攻心,这个蠢货,以为不挨板子就是好事了吗?
忽然,她对上开国侯的眼眸。
开国侯荣屿青,位列班前,着紫色官袍。他面上没什么神情,似乎只是随意注视着皇后,别无他意。
可卞持盈分明从他眼中看见了别的东西。
她绷紧下颚,面对皇帝的询问,淡然颔首:“那便依陛下之见。”
半年……半年过去,谁还记得卞澜?虞部郎中的位置他永远也坐不上了。
卞持盈所关心的,不是他能不能坐上,而是在他之后,谁会坐上虞部郎中的位置?
她知道,这是皇帝的挑衅。皇帝身后,是宗太后和开国侯。
接任卞澜的人,必然是皇帝的人。
这点,她无法斡旋。
下朝后,卞持盈在金銮殿偏殿处理了政事数起,她面色如常,看不出一丝端倪,仿佛卞澜的事没有带给她一丝影响。
晏端不甘心,有意刺激她:“叔父也真是的,一把年纪了,还这般不知分寸。”
卞持盈搁笔看他。
他趁热打铁:“不仅被御史抓住了把柄,还累你受牵连。”
“牵连却是不至于。”皇后低头提笔,继续朱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国舅府也不能幸免。”
晏端看着她漠然的眉眼,心里一梗,他又凑上前去:“皎皎,难道你心里就不痛心吗?”
卞持盈终于置下笔,长长一声叹:“痛心又如何?事已至此,我又能做什么?我虽为一国皇后,在家中却只是个小辈,长辈的事,我哪里有插手的份。”
晏端怔怔看着她,不语。
他看着她眉梢露出的脆弱与无奈、妥协与无助,心里仿佛被蛰了一口。
“皎皎。”他声音微哑:“别担心,一切有朕。”
皇后沉默片刻,隐去眉眼之间的情绪,重新恢复成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怎可劳烦陛下,陛下日理万机,我自己能处理好。”
不知为何,看着她这副冷冰冰的模样,晏端非但没有和以前一般厌烦嫌恶,反而被这副模样挠得心里痒痒。
“皎皎……”他离她更近了些,二人呼吸彼此可闻。
“你是不是还在恼我?”晏端看着她眼下投射的睫羽倒影,想起她某些时刻的妩媚模样,忽然一阵口干舌燥。
他咽了咽口水,目光落在她莹白脆弱的脖颈上,再往下,便是一片雪白起伏……
顿时,他眼中炙热大盛:“那日是我不对,不该在那么多人面前斥责你,不该使你颜面扫地,是我不对。”
他几乎要贴上去了,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你……你莫恼我好不好?我们许久没有亲热了……”
卞持盈始终没动,在他快亲上来的时候,殿外响起宝淳的声音:“娘!娘!”
她垂眸遮住眼底的厌恶,如行云流水般抽身离去,连一根发丝都没有让他碰到。
看着他错愕的眼神,她言笑晏晏:“宝淳在找我,剩下的折子陛下看着处置罢。”
语毕,她旋身离去,衣袂纷飞。
慈宁殿。
“她跟没事人一样。”晏端坐在椅中,塌着腰,坐没坐相,礼教甚劣:“完全看不出异常。”
宗太后闻言,有些不甘心:“不可能……卞澜如此,她不可能无动于衷。”
她看向荣屿青:“侯爷以为呢?”
荣屿青在想另一件事:“宗非狎妓一事,你们怎么看?”
他说的这话令人摸不着头脑,宗太后和晏端面面相觑。
“宗非素来如此。”宗太后道:“被御史弹劾是在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怎么?此事有异?”
对于宗家人,荣屿青一个也看不上。
宗非什么脾性,他也略有耳闻,如宗太后所说,宗非被弹劾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
但他就是莫名觉得有些古怪。
可又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古怪,或许,当真是他想多了?若真是卞持盈所为,那她意欲何为?若真要教训区区宗非,她恐怕连手指头都懒得动一下。
而且,御史只分黑白,不看权势,不会被轻易招揽。皇后也不可能为了个宗非就大费周章去收揽御史。
不知想到了什么,荣屿青眼眸一凝。
在他想得出神时,忽然被嗑瓜子的声音惊醒,他回神抬眸看去——
只见皇帝一边看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话本,一边嗑着瓜子,看得十分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