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斑裳凤蝶自宝淳身前翩翩飞出,飞至与她鼻尖齐平,再于晚春灿阳中扬飞远去,自花中骋游。
“咦?”宝淳趴在花丛中,歪了歪头,看着它飞远,并不失落,她稚声问:“它为什么不和宝淳玩?”
龚娴笑着上前,伸手替宝淳理了理额发:“刚刚不是一起玩了吗?”
阳光落在宝淳眼中,映出她明亮圆眸,那双与其母一般的,清澈浅瞳。
宝淳似懂非懂点点头,接着,她目光掠过龚娴肩头,看见站在海棠树下的卞持盈。
她眼睛倏地一亮,手脚并用爬了起来:“娘!”
龚娴起身来,朝皇后行礼:“殿下金安。”
而后她退至一旁,娴静恭敬。
卞持盈蹲下展臂,将女儿抱了个满怀,鼻尖萦绕着各花花香,她笑着刮了刮宝淳鼻头:“和老师玩得高不高兴?”
宝淳乖乖软软地趴在她肩头:“高兴。”
卞持盈牵着宝淳,和龚娴在园子里散步。斑驳光影掠过脸庞、衣角、发尾,以及交握的双手。
侧目看了一眼宝淳,卞持盈看向龚娴:“这几日宝淳都学了什么?”
龚娴:“禀殿下,小殿下这两日学了几句三百千,写了几张大字。”
“宝淳性顽,可觉得费劲?”
“小殿下聪颖过人,好学不倦,顽皮乃天性,不必矫枉过正。”龚娴犹豫片刻,又说道:“小殿下似乎对作画颇有天赋,她极爱观察,任何事物的细微末节之处,她都能敏锐察觉到。”
卞持盈挑眉,宝淳天赋如何、独到之处如何,她做母亲的自然知晓。但她没想到,龚娴不过短短几日,便能有所察觉,可见她心细如发,待宝淳格外认真。
“那依你之见。”皇后悠悠问:“宝淳可要在作画这方面深耕细学?”
龚娴说道:“小殿下年幼,对很多事都持有浓烈的新鲜感,不妨再等上一等。”
回到昭阳殿后,晏端已等候多时。
宝淳吵着要去画画,她想去画园子里见过的小斑裳凤蝶,龚娴向晏端行过礼后,便牵着她去了偏殿。
晏端看着二人离去,语气颇为复杂:“几日不见,宝淳眼里便没有朕这个父亲了。”
卞持盈没有看他,朝内殿走去:“或许陛下忘记了,你已经许久没有陪宝淳了。”
晏端哑然,不知该作何反应。
卞持盈已至内殿,他连忙跟了进去。
“这……”晏端面露疑惑,他看着皇后,指着条案后的空墙问:“朕以前为你作的那幅画呢?怎么收起来了?”
卞持盈在妆镜台前坐下,她自镜中看去,神色淡淡:“挂起来也只是落灰,我让她们收起来了。”
晏端也不知信了没信,他收回手,走到妆镜台旁,于她身旁坐下:“宝淳生辰将至,朕是想来问你,该如何操办?”
“还有一个多月,不急。”卞持盈拿过梳篦,慢慢梳着头发:“宝淳年纪轻,不宜操办,一家人一起吃顿饭便是。”
晏端拧眉,不赞同她这话:“宝淳是公主,公主生辰怎么能就这样轻易简便过了?”
“那陛下以为要如何?”皇后扭头,眸光冷冷:“宝淳不过三岁,大肆操办只会于她不利,陛下若真为她好,该多陪陪她才是,而不是冷冰冰地指责她眼里没有你这个父亲。”
皇帝灰溜溜走了。
走之前,他于珠帘处旋过半身问她:“皎皎,似乎近日来,你对朕颇有微词,可是朕何处得罪了你?朕日思夜想,就是想破了脑袋也不得结论。”
卞持盈没理他,对镜梳妆,怡然自得。
晏端只得讪讪而去。
他看见端着点心的迟月,便叫住她问:“你家殿下何故恼我?分明我什么也没做。”
迟月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陛下真是贵人多忘事,那日在金銮殿,您当着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和我们这些下人的面,那样训斥殿下,还说她这个皇后当腻了,夫妻之间一点颜面也不给留,殿下如何不气?如何不恼?”
说完,她也不等晏端说话,扭身便进了珠帘门内。
晏端愣了半响,满腔的怨愤忽而就消了。他看了一眼珠帘门内,笑着摇摇头,负手离去。
皇后再如何厉害,也不过是一介女流。
到底夫如天。
珠帘门内,一片肃杀。
卞持盈看着迟月端进来的那盘精致糕点,眉目如霜:“春蒐将至,先拿宗非做个前菜吧。”
宗非任朝议郎,是宗太后亲哥哥的长子,晏端的表兄。
迟月垂眸,看着糕点上的精美花纹:“宗恪呢?”
“且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