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这么着急。”李荷灯说,“十几年前的事了,即使有人见过也不一定能认出来。”
江景暗自叹了口气,其实她在心底已经预想过最坏的打算,那就是他们此次一行毫无收获,毕竟这种需要看运气的事,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
忙活了一路,他们找了个酒楼吃饭,点完菜后,李荷灯抚着她那把弯刀,说道:“昨天你们跟我说明事情原委后,我心里倒是有几种预想,不过只是猜测而已,你们随便听听。”
江景听闻忙坐正,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做好倾听的准备。
“听说那德妃娇蛮狠纵,虽长了副与你母亲一模一样的面孔,但性格却千差万别,若真是有妖邪从中作祟的话,她会不会是……被人夺舍了?”
夺舍?江景皱了皱眉,也没发表什么想法。事实上,她对于此事脑子里真算是一片空白,此刻李荷灯说什么她便听什么,仔细斟酌着这种猜测的可能性。
“倒是有这种可能。”江景思索半天,还是犹豫开口,但是接着就没了下文。
楼照却提出自己的疑问:“魂魄夺舍,要么是有未竟的人间债,生生将这鬼熬成怨魂,夺人身只为完成心愿,要么是被人特意设阵招魂。但德妃来了失忆那一出,好像跟这两种情况都搭不上边。”
李荷灯点点头,将此种猜测轻轻揭过,沉吟片刻又说道:“那就是魂妖。”
甫一听到这个词,江景竟觉得有些熟悉,连忙在脑海中搜刮,她应该是在伏云山藏书阁中见过此种妖怪的记载。
魂妖……夺人身、囚人生魄,以宿主原身为牢,侵蚀其神思直至灵魂枯尽,而如今十六年已过,若真是此种情况……
“若真是魂妖,也许你得做些更坏的打算了。”李荷灯似有些不忍开口,因此这句说的尽量轻缓,怕惊扰到江景摇摇欲坠的内心。
菜已上齐,江景抬起头来勉强笑了下,两手却只呆呆撑在桌面上不见动作,楼照看着担心,想去握一握她的手,江景却突然抬起头来,问他:“柳姨之前说的,在清水村那个生吃尸肉的人,你还记得吗?”
还不待楼照回答,江景又颠三倒四地喃喃自语:“是他吗?当时魂妖是在他身上吗?可是那么多人,那魂妖为何偏偏选了我母亲上身?”
李荷灯皱眉,将自己有关魂妖的记忆又翻来覆去地回想了好几遍,终于捕捉到一丝端倪:“我记得,魂妖附人身有限制条件,要求宿主需得是正月末的深夜出生,江景,你母亲的生辰是何时?”
两道目光直至看向她,江景却只感到了茫然。
“不知道。”她低声回应道:“我不知道。”
“别问了。”楼照终是忍不住,叫停了这场猜测,“还不一定就是魂妖呢,现在说这些除了伤人心还有什么用处?”
“只是让你们提前有个心理预期而已。”李荷灯倒是没继续这个话题,拿起壶清酒给对面两人各倒一杯:“这样到时候不论是什么情况,你们都可以提前做准备。”
做什么准备?江景苦笑一声,缓缓趴到桌子上,盯着杯中荡漾的酒水。让她接受自己的母亲有可能只剩下一具被妖怪占领的躯壳吗?
李荷灯看了一眼瘫倒在桌上、心情明显低落下去的江景,名为恻隐之心的思绪又开始浮现。她都快三十岁了,有些事情她不点明,怕的倒不是对方不明白,而是担心若真相真的如此残酷,对方是否能够承担住这份重压?
这顿饭对面两人都没怎么动筷,楼照本来就没必要吃这些人间食物,平时装模做样地按时用膳都是为了不让江景生疑,而此时江景喝了杯酒后就坐在位上发呆,他更没心情吃饭了。
练武之人胃口都不小,等江景这股怔劲过去,饿意就实实在在浮现,但当她重新拿起筷子时,桌上的菜已被李荷灯吃了个七七八八,她举着筷子在半空划拉了半天,到底是没找到还能下筷的地方。
李荷灯也愣了下,假装没看到楼照在对面瞪她的眼神,尴尬说道:“等了半天不见动筷,我还以为你们不吃了呢……要不你们再点点菜?”
于是江景又招手唤来小二,给自己和楼照重新点了两碗面,边吃边含糊地回应李荷灯那句话:“我师父经常说,该吃的时候就得多吃点,做什么都不能亏待了自己的身子。”
很有道理,李荷灯点点头,抱着弯刀侧倚在窗边,低头看街上一派熙攘景象。江景此时急需其他什么物件或事情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好让她从沮丧的心境中挣出来,于是她问李荷灯:“你这把刀,叫什么名字?有什么来历吗?”
李荷灯低头看向自己怀里泛着冷光的杀器,回道:“它叫叩尘……倒没什么来历,我刀剑都用,之前那柄剑断了,我就随便找了个铁匠打了这把刀,名字是一直沿用下来的。”
刀剑都用?倒是稀奇,怪不得之前支云章想抢她的剑,江景在心里嘀咕。说不好就是为了抢去送李荷灯的。她想得出神,倒一时冲散了魂妖之事,刚想继续八卦她那剑是如何断的,就见李荷灯抬起手来指了指街道对面。
“那边有个算命的。”她说。
江景扭头望了眼,一人坐于街边一块石墩子上,斜倚着手里那面高高举着的破旗,其上写着“算命”二字,连张桌子都不支,黑布蒙眼,应该是个瞎子。
一阵风吹过,破旗被吹得翻过了面,江景定睛一看,那旗子背面竟写了“我不是瞎子”五个大字。
“等会去问问吗?”李荷灯提议,“一般这种莫名其妙的人都擅长打听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