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的魔主率先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捧着昆澜的脸,与对方紧贴着额头,举起的手臂有些发麻,两条腿也因为站立太久,有些软。
是肌肉乏力的感觉。
当了六十年幽魂的她,连凝成实体都变得有些困难,唯一能体会到的累,是神魂疲惫,早已忘却了肉身在世的感觉,为何一醒来,会觉得身体劳累?
她有身体了?
魔主不可思议的看向自己的手,用它摸了摸自己的脸和头发、前胸后背,摩挲着身上的浴袍,确认不是幻术所化,又抬手覆上自己的心口。
怦怦、怦怦,跳得飞快。
是真实的心跳。
真如昆澜所说,她有了身体!
于是魔主开始内视自身,检查当前的修为境界。
出窍期圆满,离她的巅峰实力差一大截,但瓶颈松动,可以随时突破到大乘期。
她还发现,体内多出了一条极其纤细的灵脉。
只有人类才有灵脉。
看来她这具躯体,之前属于人族。
魔主变出一面镜子,使用魔力的过程极其自如,没有凝滞感,看来她与这副肉身十分契合。
她拿起镜子,照自己的脸。
竟照出了别人的模样。
五官虽不及她好看,但也说得过去,至少眼里的气势还在,可以作出震慑的表情。
唯一的缺点就是,面上多出一处红。
她在流鼻血,两行鼻血沿着人中和唇峰向下淌,一直滴到地板上。
啪嗒,啪嗒。
梦中受到的反噬,也牵连到了现实中的身体。
但她一点都不痛。
魔主开始怀疑,这具身体是不是有什么弊端。
比如说,感受不到痛觉。
梦中的她因为力竭,睡在地上,温热的血从脸侧流向地面,渗进地缝,她只是觉得冷,感受不到任何痛苦。
她擦去脸上的血,凝出一根细针,正要扎自己的拇指,昆澜醒了过来。
“好渴。”
魔主被这道声音打断,她手头一松,针从指缝意外滑落。
“你怎么醒的这么慢?我的……”魔主有些犹疑的说出最后两个字。
“魔后?”
她没有理会昆澜的要求。
尽管昆澜在梦中用魂力唤醒了昏迷状态的她,对她有恩。
昆澜是不是她的魔后,犹未可知,昆澜是她的救命恩人,反倒成了事实。
理清现状之前,她不会主动做任何事。
“我给你喂下了记忆珠,以为你能想起些什么。”昆澜听出对方语气中的困惑,神色有些失落。
云止比她提前醒来,为何仍然处于失忆阶段。
“你找到珠子了?也许它不该被喂进嘴里,应该植入我的识海中,记忆本就藏于识海。这也怪不得你,你我没有结契,无法擅闯我的识海,你只能出此下策。”
魔主不忍见到昆澜伤心的模样,继续安慰道:
“记忆珠没有意识,我的身体对它来说,像迷宫一样。或许时机到了,它会重归识海,让我想起一切。”
这是很空很假的话。
其实记忆珠早已盘踞于她的识海之上,她迟迟不愿让珠子与识海交融,是因为心中莫名感到不安。
她本能的抵触恢复记忆。
这是在辜负昆澜付出的努力,但她对此没什么愧疚感。
昆澜信以为真的点头,这微小的身体幅度牵动了腰上的锁链,传出哐啷的声响。
“那你呢,有想起缺失的记忆吗?你还记得自己为何会被关在这里吗?”
魔主观察四周,她和昆澜此刻置身于一座宫殿。
从殿内布局来看,是一间不能用于会客的偏殿,左边靠墙的一侧有一处温泉,旁边立着置衣架和屏风。
点亮室内的不是魔界惯用的夜明珠或长明灯,而是灵烛,殿内的各种陈设和装饰品也不像是魔界的风格。
最奇怪的一点是,她的身后有一张床,这张床她很眼熟,和她寝殿里的那张床很像,除了没有床帘。
“我只知道这是济世宗的灵泉殿,其余的事,一概想不起来。”
昆澜想加重身上的谜团,如果云止对她足够好奇,记忆珠说不定能更早归位。她想在离开魔界之前问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放弃。
“昆澜,你真的是我的魔后吗?你的衣服脏了破了,身上有几处新愈的伤口,被那么多根铁链捆着,为什么我一点也不心疼,甚至还有些兴奋呢?”
双人床,白色浴袍,灵泉流动的水声,遭受过刑罚,且没有任何反抗之力的昆澜,像是一件礼物,等着她来拆。
在梦里,她总是受制于昆澜,现实却截然相反,这让她如何不畅快?
看到云止愉悦的眼神,昆澜故意埋头不说话,任由对方浮想联翩。
“昆澜,为什么不敢看我,是害羞了吗?梦里你什么都敢做,怎么回到现实,反而那么安静?”
梁柱上悬挂着不灭的烛火,倒影在魔主的眼里摇曳,她的目光很亮,昆澜这一身红裙就算是染了血,破了洞,也是如此夺目,衬得肌肤很白,很软。
像是一团绵云,她好想咬一口。
铁链上的止杀咒封了昆澜的灵脉,让她暂时回退到凡人的肉身水平,会渴,会饿。太久不曾饮水,又连连做梦消耗过渡,身上的血管变得清晰可见。
魔主对此事不知情,只是贪婪的注视着昆澜的脖颈和手背。
每一根血管,都流动着昆澜的生命力,昆澜的生命线,由这些或粗或细、或青或紫的血管组成。
她不想让昆澜在她的视野内衰败。
给昆澜喂饱了水,血管就不会那么凸起,病弱的昆澜没有健康的模样美。
“昆澜,你不介意喝一点灵泉水吧,我会用魔力过滤一遍,保证很干净。”
魔主在灵泉的上方变出一个玉碗,盛了一碗水,施一遍净水决,再用魔力平稳的传到手里,递到昆澜的嘴边。
昆澜喝得很快,她吞咽的声音盖过了潺潺的流水声,是那么的急不可耐,和梦里的从容形成了鲜明反差。
没有一滴水被浪费,昆澜非常让她省心,如果水顺着昆澜的嘴边滑下,她还需要为对方擦嘴和烘干衣服。
梦里的她衣服湿了两回,只能自行烘干。回到现实,昆澜就算手脚被缚,也不配享受烘衣服务。
“还渴吗?”魔主把碗抛到灵泉里,溅起一阵水浪。
昆澜点头。
“下一碗水,可就要付出代价了。”
魔主的眼神变得晦暗难明,她抓住昆澜腰间的锁链,上面的咒文涌出一道白光,隐隐有些烫手。
凭她的修为,无法直接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