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立夏说得坦然,话语里完全听不出害怕的意味,反而越讲越轻松。
纪昀文却是心里听得发怵,不觉搓了搓胳膊。大城市里边的建设比这边好一点,像这种坟堆只有去到专门的墓地才见得到。在白虎村待了一段时间,纪昀文自然也发现村子里并不讲究这些,从村里向大马路牙子的那段水泥路程,这样随意堆放的土坟堆竟是一种常见的景象。
“嘿,瞧你这样。”何立夏下面淡然的补充让纪昀文本就惨淡的脸色又褪了几分白,“你不知道么,就我们上村里出来的那个斜坡,旁边不是有一小山么,上边全是坟头,不然你以为斜坡“老坟山”那名字怎么来的?”
之前听刘燕提过那个四十五度大斜坡的名儿,因为方言口音的缘故,纪昀文误以为刘燕说的“老坟”是个老头的名字,殊不知原来老坟就是堆了很多坟的意思。
偶然得知之前晚上爱瞎转悠找网络的斜坡旁边原来都是成堆的坟,纪昀文整个人顿时都变得不好了,以一种生无可恋的心态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带着淡淡的死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何立夏带着探究新事物的目探头到纪昀文眼前,有些不可思议,“大哥,不至于吧?你不知道么,连我们这学校都是铲了坟头建起来的,还有啊——”
“够了……”纪昀文伸手捂住何立夏的嘴,此时的他不愿再听到任何与坟相关的字眼了,也不想再被迫知道还有哪些地方也是……也是挨着坟头的。
“求你,别说了。”纪昀文的声音已经变得有气无力了。
他是没什么害怕的东西,刘燕家里到处乱窜的老鼠啊,各类虫子啊,他都觉得没啥。在面对小混混群体的压迫时,他也顶多就被吓得腿脚发软。
但是死人这东西不一样,尤其是那种被埋在某处的尸体,纪昀文对于他们的恐惧是直达心底的,就像是有一种阴森的寒气顺着他的脚底板慢慢地,悄无声息地渗透进自己那颗温热的心脏。
这地方不应该叫白虎村,称呼它为亡灵村还差不多。
这也是纪昀文为数不多想要立刻打电话给纪业成,求他带自己离这个地方的时刻。
“你这……”何立夏的眉头也紧跟着蹙了起来,“没事儿吧?真不至于这样,你想啊,这些坟头待了都不知多少年了,草都蹿两三米高了,更别说底下埋着的那些尸体了……”
纪昀文甩给何立夏一个白眼,“你自个儿在这待着吧,我走了。”
“哎,你不等着看胡星峰做什么了啊?”何立夏起身跟了上去。
纪昀文走得毅然决然,冷冷甩给何立夏一个余光,“已经吓得够呛,哪还有心思看他?”
“哎……”何立夏耸耸鼻子,语气无奈,“哪想得到你胆儿那么小啊……我不说了行不?再说,我不还在这么。”
“你?”纪昀文冷笑一声,显然不信要真遇到什么妖魔鬼怪,还真有人能沉得住气先保护别人。
“嗯,我。”何立夏疑惑,“怎么了吗?”
“没什么,挺好。”
“嘿,可我怎么觉得你这语气不对味呢?”
纪昀文无辜眨眼,“有吗?”
盼星星盼月亮,胡星峰总算是姗姗来迟。
要再晚一点,纪昀文和何立夏掰扯完就真甩手走人了。
“你再晚点,人都快走了。”何立夏吐槽道。
胡星峰顺了一口气,才开口,“没走没走,人在后头呢!”
很显然,他们指的人不是同一个人。
何立夏从裤兜里掏出一副半大的望眼镜,扔到了胡星峰手上,“瞧你这出息,直接大大方方地去送送人家不行么?”转头发现纪昀文正盯着自己的裤兜,“你这又是在?”
“比较好奇你是怎么把望远镜揣进裤兜里的。”
“还能怎么揣,就往兜里一随手一放呗。”何立夏说道,“我说你怎么老是纠结这些有的没的?”
纪昀文懒得和他解释,索性翻了一个白眼迅速结束不着调的话题。
何立夏这人吧,话虽是完完整整地说着,但这理解力,和自己老是不在一个调上,说完还一副自己才是理所应当的那个人的德行。
“哎!你们先别吵,她过来了。”胡星峰朝两人比了一个嘘的手势,自己拿着望眼镜就开始蹲在铁轨外边的石堆上往下边看去。
“隔老远呢,她又听不见,也看不着我们。”何立夏叉腰杵在一旁无情吐槽,说完之后自己也蹲了过去。
“在哪?”何立夏忽然压低了声音。
“在我的九点钟方向……“胡星峰小声回答着。
九点钟方向,也就是胡星峰的左手边。左手边就左手边,还非要说个九点方向,搁这拍电影呢。
心里无情吐槽着,纪昀文跟着蹲在了何立夏旁边,望望一旁正专注着的胡星峰,又看看底下有些距离的马路,手肘碰了碰何立夏。
“嗯?”何立夏的眼神从马路收回,看向打扰他的纪昀文。
“不是说人看不见我们么,为什么还要蹲着?”纪昀文没有表情地抛出自己的疑惑。
意识到自己的多余动作,何立夏先是笑了笑,“可能是图个气氛吧,你不觉得我们现在这样还挺像执行任务的特工么?”
我觉得像傻逼。
纪昀文没说出口,他总不能连自己都骂。
“她过来车站这边了!”胡星峰的语气忽然变得激动了起来,纪昀文的注意力一下就被吸引了过去。
“在哪?”很快他就因为见不到半个人的身影而蹙起了眉头。
“这边——”何立夏伸手把纪昀文的头往右边掰去,“忘提醒你了,胡星峰他左右不分。”
非要说也应该是三点钟方向,他不仅左右不分,还三九不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