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他搂着沈长渊都不知道睡过多少回了。但今天……总归是有些不一样。
顾延心里乱糟糟一团,简直不知道要把这臭小子怎么样才好。
若是放在以前,直接抓起来抽一顿完事。胆敢对他怀有这样的心思,看他怎么收拾这臭小子!
可现在……
他有什么立场去教训沈长渊?
正头疼,却见沈长渊背对着他,竟是丝毫也不避讳,当着他的面便脱下了湿透的外衣。
今夜的雨实在大,连里衣也被淋湿了沾在身上。橙黄烛火跳动下,背脊肩胛上肌肉的轮廓线条被清晰地勾勒出来,直隐没向下,显出劲痩有力的腰线。
顾延脑袋又是嗡的一声,感觉浑身的血都在往头顶冲。
这臭小子……
先前不是还能记得用一张布把他罩住吗?怎么今天就这么不避嫌了!
虽然之前就有在沈长渊的识海中见识过……一些东西,但当时带来的视觉冲击只是那一瞬而已。
今天虽然看似该遮的好像都被遮住了,但那薄薄一层布料被水打湿之后半透不透,反而更引人遐想。
这还不算完,沈长渊竟当着他的面直接开始沐浴。
顾延听着那阵水声,把自己铺在了结界球里,强行一脸麻木地闭上了眼睛,努力放空大脑。
他可以保证,他原本真的对沈长渊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但是经历过迷阵里那一遭,他实在没办法再把沈长渊当作孩子看待。
“你不舒服?”沈长渊突然开口。
“啊?”顾延被吓了一跳,不知为何莫名有些心虚:“没……没有啊!怎么了?”
娘的,干亏心事的明明是这个臭小子,为什么心虚的人是他!
沈长渊抬脚跨出浴桶,只在身上松松披了一件外袍,领口低垂着,一缕黑发带着未干的水汽在胸膛上蜿蜒而下,直没入衣领之下:“你很沉默。”
他占据身高优势,自上而下垂眸看着他,这个角度无端让人觉得深情缱绻。
顾延别扭地移开目光:“我是……今天经历了太多事,有点累。”
沈长渊:“……”
他垂下眼睫,没再说什么,转身熄灯上了床。
顾延总算松一口气。
雨滴劈里啪啦打在窗户上,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屋子里漆黑一片,一丝光线也没有。
但狐狸本就能在黑夜中视物,这家客栈房间又是狭窄逼仄,因此顾延趴在结界球上,便能将沈长渊看个一清二楚。
男人眉目俊朗,五官锋利,虽然依稀可见少年时的影子,但与少年时比无论气质还是相貌都已经截然不同,否则顾延也不会在第一面时甚至没能将他认出。
确实是长大了。
可怎么就偏偏想不开,要钻这种牛角尖呢?
他思绪胡乱飘着,不知不觉间已过去了一个时辰。
谁料就在这时,床上的沈长渊突然半夜诈尸,直愣愣坐起来,在黑暗中看向了顾延。
顾延一愣,心里打了个突。
便见沈长渊死死盯着顾延,一脸不悦,也不知半夜三更突然之间哪来这么大起床气。
看着沈长渊的眼神,顾延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件小事。
那年山下不太平,顾延需得下山除妖,时常不在青涟山,每次回去沈长渊都很不开心。
他不开心也不会说,只会变得比平时更加沉默,闷不吭声地撅着嘴,睁着一双孩童特有的圆溜溜的黑眼睛看着顾延,哀怨得像被主人遗弃的小狗。
顾延最受不了这种眼神,为了哄他,承诺下次回来给他带桂花糖。
谁料下次回来,前脚刚踏进青涟山,后脚便被师尊叫了去。等从师尊房中出来,他带回来的东西已经被他那两个徒弟瓜分了个干净。
带给沈长渊的桂花糖,沈长渊连糖渣都没见到。
沈长渊还不知自己的东西已经被别人抢走,眼巴巴瞧着他,也不说想要什么,就跟个小尾巴似的跟前跟后。
顾延非常不自觉,假装自己忘了这回事,故意拖长了音调:“这次出去,我可带了不少好东西回来。”
沈长渊眨巴眨巴眼睛。
“给阿澜带了颗稀世灵石。”
小孩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一下。
“给小崟带了一些字画。”
小沈长渊唇珠圆润的小嘴不易察觉变化了些许幅度。
顾延报菜名似的,连说一长串名字。他自来就是这样的性子,看起来大大咧咧不着调,仿佛对什么事都不上心似的,但实际上谁说过什么话都会放在心上。
与他相熟的弟子们,但凡在他面前提过想要什么的,只要在他能力范围内,都会记得带礼物回来。
可这些东西里,没有沈长渊心心念念了好几个月的桂花糖。
孩子憋红了一双眼睛,却始终没有开口讨要,只是板着小脸狠狠推了顾延一把,奶声奶气地咬牙切齿道:“骗子!”
他被气得一整天没吃饭,怎么逗都不肯再出声了。
顾延无法,只得重新下山。
可那时正逢年节,各处小商小贩都收了摊回家过年,往日满大街都是的桂花糖,竟也成了稀罕物。
顾延为了一包糖,寻遍了几乎大半个修真界,才总算在冰天雪地里找到了一家没有关门的奇葩。
那时的小沈长渊,但凡想要什么东西没有得到,都不会说出来,只会一脸不开心地看顾延。
就像现在一样。
只是他半夜三更的,突然有什么不顺心?
便听沈长渊道:“你很反常。”
“我……说了,我有点累。”
沈长渊依旧用那种眼神盯着他。只是如今的他眉目锋利,同样的眼神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无端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他一挥手,结界球便哗啦一声破碎消失,顾延彻底落入了沈长渊手中。
沈长渊自上而下看向顾延:“你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