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羡暗暗松了口气,又因为她方才脱口而出的最后一句话心生怜惜:江家二房的人实在可恶,在此之前,竟从没让她乘过船。
江朝朝见他始终不动,又问:“惊鸿哥哥,要我帮你划船吗?”
褚羡回神,冲她摇头,说:“乖乖坐好,小心掉下去。”
话落,舟桨摇动,向着更深处驶去。
江朝朝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勾起一抹浅笑,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狡黠。
褚羡素来沉默,无论是上一世的他,还是这一世的他。
江朝朝早已习惯,也并不觉得拘束。
看着他安静划桨,甚至有那么一瞬,江朝朝生出一种回到了上一世的感觉。但那时,他看不见她,也不能回应她的话。
这样一想,江朝朝就越发觉得满足,庆幸老天的垂帘和偏爱,让她可以重新活一次。
褚羡刻意不去看她,却无法忽略时不时落在他身上的炙热目光。
这令他如芒在背,更加不知该和这个对他貌似起了‘不轨’之心的小辈说些什么。
好在,没多大一会儿,盯着他的目光消失了。
他用余光瞥了她一眼,江朝朝正全神贯注地欣赏落日余晖的景色。
偶尔,她也会俯下身子,伸出手臂,去采摘开得正盛的荷花。虽然她没有言语,但每每这个时候,褚羡都会尽可能的稳住船身。
行至湖中央,到达了最适合看落日的地方,褚羡收了桨,小船随着水波摇曳。
他回过头去看江朝朝,下意识抽了一口气。
她不知何时褪去了鞋袜,白皙的脚丫浸在清凌凌的水中,毫无韵律地摇晃着。裙摆也因这个动作,被水洇湿了大片。
而她的怀里是她刚刚采摘的新鲜花束,落日熔金,为她渡上一层暖光。从他站立那处望去,她连头发丝都散发着金黄的光芒。
她就那样坐在船尾,悠闲、惬意、更是对他没有半点防备。
扑通、扑通——他都快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因为她心跳加速了。
与此同时,他的脑子里响起一道声音:褚惊鸿,你可真该死,竟真的对她起了一丝不能为外人道的杂念。
褚羡就这样站着,看了好一会儿才回神。
待胸腔里心脏的跳动频率和往常无异,他抬步走过去。
许是听到他的脚步声,江朝朝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冲他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亲切喊了他一声‘惊鸿哥哥’。
褚羡喉结滚了滚,居高临下看了一眼还泡在水里的脚,随即瞥开眼,连语气都是硬梆梆的,“太医说的你的身子太弱,不宜贪凉。”
可就算他不看,那双纤细白皙的脚踝就像是镌刻在脑海里一样。挥之不去,晃得他眼睛疼。
江朝朝却像是没听见一样,非但没把双脚收回来,反而晃动的频率更欢快了。
耳畔水声哗哗,他却莫名感到一阵燥热。
江朝朝看着他逐渐攀上一层绯色的耳廓,玩闹的心思更盛。趁褚羡没看见,她随意抽出一朵荷花,缓慢浸入水面,待每一片花瓣都染上几分湿润。
“惊鸿哥哥。”
她乖觉唤了他一声,他刚转过头来,江朝朝手臂猛地扬起,水珠裹挟着粉润的花瓣,疾风骤雨般打向他。
褚羡眨了下眼,抬手取下沾在鼻梁上的一片花瓣。指腹贴合,花瓣骤然四分五裂,变得稀碎,徒留一层水光。
褚羡垂眸,一言不发地望着她。袖下沾了几分水汽的手指,却在无意识的捻动着。
他的反应,有点过于冷淡。
江朝朝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直至再也寻不见。
“你——生气了吗?”
她仰着脑袋,眉心缓缓蹙起,依旧浸在水里的脚趾也因不安紧紧蜷缩起来,半点不似方才的放松。
她好像很怕他会生气。
褚羡无奈道:“没有,我没有生气。”
“那就好。”江朝朝的眉心缓缓舒展开,整个人也跟着放松下来。褚羡又看了一眼她的脚,不似方才的蜷缩状。
褚羡叹了口气:“什么时候你才能不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
江朝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直到他又往前走了两步,蹲下身,手掌隔着潮湿的裙摆,半强制性地箍住了她的腘窝,依次将她的脚从水里捞出来。
他的动作不算温柔,却也说不上粗鲁。江朝朝任由他摆弄,注意力大多集中在腘窝处。
裙衫轻薄,纵没有直接触碰,她仍然能够清晰感受到他手掌的温热和力道。
水花飞溅,弄湿了船板和他的衣裳,他却半点不在意。待她坐稳,他便松开了手。
泛舟一行是临时起意,江朝朝没有提前备下备用的鞋袜,褚羡也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失职。
江朝朝刚准备把湿乎乎的双脚踩向一旁鞋袜,褚羡见了,一把攥上她的脚踝,低声道:“不行,你的身子弱,穿湿鞋袜恐会受寒。况且,即日便是受封仪式,你万不能在这段时间生病。”
登时,她的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不知是因为他的动作,还是他说的这番话。明明说话的语气仍然是冷冷的,但江朝朝仍觉得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