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云澜也只是强行装作不在意。
实际上,他的精神高度紧绷,说的每个字,都是斟酌再三才脱口,生怕行差踏错,惹上大麻烦。
“是我行事太过鲁莽,从铺子出来时没有看路,差点撞上江府的马车,白白浪费了两包茶点心不说,还让江少卿的家眷受到了惊吓。”
说这句话时,魏云澜神色懊恼,却在不经意间,把‘江府’和‘江少卿家眷’这两个字吐得极重。
前段时间,自澶州城擢升上来的大理寺少卿一度成为汴京官场的话题。
就连暂时没有官位傍身的魏云澜都听到了些许风声,更别提身为皇上心腹的褚中郎了。
果然,听了魏云澜的话,褚羡微微抬眸,瞥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女子。
江唯一直在默默关注着两人的对话,她虽然不知道褚中郎是个多大的官,但是从魏云澜对男人的态度上,就知道是个极其尊贵的。
最重要的,她听见魏云澜唤他表叔。魏云澜的身世已然是那样高贵,那他的表叔自然也不是普通人。
见他把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江唯连忙上前,走到魏云澜身侧,自报家门:“褚中郎安好,小女江唯。”
魏云澜也跟着补充了句:“表叔,这位就是大理寺江少卿的爱女。今日,恰逢江少卿的家眷入城,后面的马车和随行的小厮也全部都是江府的人。”
褚羡嗯了一声,抬眸,把视线从江唯身上挪开,转而去看后面的马车和小厮。
魏云澜看着他的反应,下意识挑了挑眉。
他这位表叔,对江唯和对其他陌生人是一样的反应,连眼神都不肯多在她身上停留一分。
想来,褚羡应是不知道长公主的子嗣生活在江家这件事情。
不然,他不会、也不应该是这样的态度。
原本,魏家的人得到这个消息后,一度猜想过长公主的唯一的女儿日后的归属问题。
圣上和景润长公主姐弟情深,依着圣上的性子,定然不会只封一个县主,最低也是郡主。待小郡主到了年龄,应该会被圣上指婚给他信得过的心腹或者是文采斐然的文臣。
譬如,被圣上试为心腹的褚中郎。
譬如,去岁的探花郎王晋,容貌端正,文采也好。
...
或者是其他的世家公子。
但真的到了那时,他们魏家绝对不占优势,甚至是直接被圣上忽视掉。
所以,他们才冒险为自己谋划。
魏云澜笃定,眼前这个行事稳妥、又不失细心的江唯,就是长公主的子嗣。他宁愿认为褚羡对这件事情毫不知情,也没有怀疑过魏太妃传出来的消息是否属实。
是以,褚羡高高在上也好。他那样的人,往往是闺阁女子最害怕的模样,也就少了一丝竞争力。
可褚羡没有真的离开,魏云澜便不敢放松警惕。
眼看着褚羡扯了扯缰绳,膝盖在马肚子上轻磕了一下,顺着车队缓步往城门口的方向而去。
他又问了句:“表叔这是要出城吗?”
“方才在宫门口,隐约看到穿云箭升起,本想去看看怎么回事,却恰巧遇到了你们。”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他又一次扯紧了缰绳,像是意识到什么,转过头去看魏云澜。
眼神莫名,魏云澜的呼吸也跟着一滞。他没有想到,褚羡竟然是被那支穿云箭的动静给引来的。
他就是担心穿云箭闹出的动静太大,所以特意让工匠把里面的成分给减半了。
按理说,声音不该传到宫里。
可偏偏,被他给瞧见了。好在那支穿云箭是巡检司的兵士家里的小侄子放的,就算是真的查到,也可用稚子贪玩遮掩过去。
“穿云箭?我没有注意到,许是周边的孩童贪玩才闹出来的动静。”
褚羡的视线几乎要将他穿透,魏云澜强颜欢笑说道:“既然表叔要忙,那我们便不打扰了。”
“嗯,既没有伤亡,你们也都各自散去吧,莫要堵了路。”说完,褚羡转过头,拽了下缰绳。
魏云澜原本是打算等目送褚羡离开后再与江唯寒暄两句的,可褚羡似乎又不着急往城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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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声渐近,江朝朝似乎连怎么呼吸都忘了。
这一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一回,她不想像上一世那样,任由褚羡从她身边走过。
意识到这一点,江朝朝忽然有了动作。
她正准备掀开车帘,马蹄声忽然停了。日光的照耀下,车帘上倒映出一道高大的身影。
他就停在了她的马车外面,与她只有一帘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