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那么多书信,为什么每一次都不忘提及江朝朝,自己的亲生儿女却一次都没有提及起呢。
仿佛他不提,她这个婶母就会虐待她一样。
就算她再不喜欢江朝朝,看在朝廷每年派发下来的大额抚恤金,她也不会把江朝朝抛之脑后的。
更何况,她上面,还有一个说一不二的婆母。她再怎么重男轻女,江朝朝也是她的亲孙女。无论如何,面子上也要过得去。
尽管如此,孙芳菲并没有在江唯面前流露出一丁点对江宗文的不满。
“娘知道,我们小唯受委屈了。”孙芳菲用帕子给江唯擦了擦眼泪,将她揽在怀里,温声开解道:“不哭了啊,马上就要进城了,眼睛哭肿了还怎么见人啊。”
江唯扭了两下肩膀,却没能挣脱母亲的怀抱。
孙芳菲叹了口气:“娘知道,你不想让江朝朝住在我们家,更不想让她跟着我们去汴京。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谁让她是你亲堂姐呢。”
江唯没说话,她想起澶州城首富张员外家中长得俊秀无比的幺儿张和,眼泪流得更凶了。明明是她先遇到的张和,可张和每次遇见她,都是在同她探问江朝朝的喜好。
孙芳菲:“她不会一直住在我们家的。娘向你保证,等我们在汴京安稳下来,早早将她打发出去,可好?”
江唯:“真的?”
孙芳菲:“自然是真的。娘也不喜欢她,长得跟个小妖精似的。”
“那娘怎么还会放任她在我们家住这么多年?”
江唯抬头,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一些异样。她也算了解自己的母亲,依着母亲的性子,她若是不同意,江朝朝是不可能一直住在她家里的。
“行吧,娘告诉你。但你必须跟娘保证,这件事情,必须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能告诉。”孙芳菲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只要是她在意的事情,就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江唯再三保证之后,孙芳菲才缓缓开口。
尽管马车里只有她和江唯两个人,但她还是把声音压低了几分。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我儿可知,每年朝廷都会差人送一大笔银钱到咱们家?”
江唯回忆了一会儿,她的确碰见过几回。她先是点了点头,又问:“那不是朝廷每年给我爹的俸禄吗?”
孙芳菲嗤笑一声,眸子划过一抹对江宗文的不屑。
“你爹哪里有那个能耐。那是朝廷派发给你大伯父的阵亡抚恤金。你爹三年的俸禄加一块,都抵不上你大伯父一年的抚恤金呢。”
提起江宗保,孙芳菲的神色也变得有些恍惚。她与江宗保、江宗文兄弟青梅竹马,自幼一起长大。
江宗保和江宗文虽是亲兄弟,但无论是相貌还是能力,江宗文全都比不过哥哥。她年少时,也曾对江宗保倾心。可他的眼里,却始终没有她,反而娶了一个貌美的京城女子为妻。
退而求其次,她才和江宗文成亲的。
也幸好她江宗保当年看不上她,不然守寡的就是她了。
大理寺少卿这个职位,虽然在汴京算不得什么。但与之前的澶州县丞相比,已经算是高官了。
如今的她,儿女双全,丈夫高升,比那个难产而亡的京城女子不知道要好多少。纵她生前貌美,纵江宗保满心都是她,现在她的女儿还不是得在她孙芳菲的手底下讨生活。
“娘,我大伯父生前,是个很大的官吗?”
爹爹曾告诫过她,不轻易在家里提及她这位大伯父。祖母年龄大了,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能让她伤心。
所以,家里很是忌讳提及她这位大伯父。
也正是因为如此,江唯江唯只知道,她的大伯父行伍出身。死在沙场,连尸身都不曾送回家乡。其余的,她就不太了解了。
江唯打断了孙芳菲的回忆,问:“大伯父他很厉害吗?比我爹还要厉害?”
“嗯,你大伯父他很厉害,是个大将军呢。可惜——”孙芳菲回神,早逝少年的音容却像是篆刻在她脑海中一样,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