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被拒绝了一次吗?这么委屈啊?”瞿风眠的手抚上小五的脸颊,屈起食指把小五眼眶下方即将跌落的泪珠拭去,“我以前都不知被拒绝多少次了,也没委屈成你这样啊。”
“才不是这样的——不是因为这个......”小五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扒拉一下没擦干净,便是有些羞恼的别过了脸。
“小五,你应该要往前看的,嗯?”瞿风眠拍了一下小五的肩,点了一下头示意,“好了,擦擦眼泪,你该去上班了,不然迟到了又得挨骂。”
小五接过瞿风眠递过来的纸巾,擦干净脸上残余的泪水,尽管再不情愿,也还是听话的起身走向门口,出门前他照例对瞿风眠说道:“明天见。”
这次,瞿风眠没有回应这简单的三个字,只是保持着淡淡的笑容说道:“快去吧,不然要迟到了。”
少年的身影被门框定格,在自己的目光里一点一点的缩小,小五不像往常一样还会回头望向自己,他只是沉默着,佝偻着,出神地走在路面上,力气仿佛耗尽力了一般,两脚踏步的幅度开始整齐不一起来。
目光里再不见小五的背影,瞿风眠拽着筷子的手指收紧,身子往下弯,趴在了桌面上,另一只手死死捂住左上腹。
今天早上是被身体的不适感给疼醒的,左上腹肿胀着,像是孕育着一颗包裹化了脓的粘稠刺痛的肿瘤,脾胃柔软纤薄的肌肤被疼痛挤压,撕裂,揉成滚烫的浆水,随着流经的血液每在血管里蠕动一寸,瞿风眠身上的疼痛感就加剧一分。
血液在身体的血管里肆意蹿动,外溢的细密汗滴则在惨白的皮肤上随意的滚动着。
努力忍受内脏挤压的钝痛感,瞿风眠还是在颤抖。一种死神正凝视着自己,挂着暗红血丝的镰刀悬与头颅之上,闻风而吱嘎地晃动着的恐惧感。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皮肤上出现了大片的淤青和红色暗沉,就像尸体由内而外被腐蚀之时显露的痕迹,这些淤痕挂在惨白的皮肤上是如此的醒目,尽管有布料遮挡,却也还是无形之中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死亡的来临。
比忽然猛然来临的死亡还要让人慌乱恐惧的,是提前宣判的死亡在无限接近,不知最终会定格在某一刻。
屋子里一片死寂,瞿风眠身上低沉的气压,也使得周遭的事物愈发暗沉,只有一阵绵长的呼吸和摆钟嘀嗒的呢喃在尘埃里浮动,回荡。
时间的流逝并没有带走身体的疼痛感,与之相反,痛感一直在延续,在血液的浸泡中滋长。
瞿风眠强忍着身体的疼痛把桌面的碗收拾了,最后拖着疲惫的身体重新躺回了床上。
棉被的重量沉沉地压在自己身上,胸口像是被棉花塞住了一般,每艰难的呼吸一下,疼痛便会叠加一分。
他感觉自己陷入的无端的梦魇之中,眼睛被额前的汗水浸泡,与眼泪交融在一起,跌落在地上的水滴,在安静的屋子里沉默地叫嚣着,无限放大死亡来临前的恐惧......
小五虽没念过书,也不识几个字,但他知晓这世界上并无鬼神,人亦不能起死回生,但他看着睡在病床上的瞿风眠,竟也生出一种长跪苦求神明的绝望。
小五从椅子上起身,半跪在瞿风眠的病床前,双手紧紧握住瞿风眠放于身侧冰凉的手,贴在自己发烫的脸上试图温暖它。
他在病房里心电血压检测仪平稳的嘀嗒声里缄默,脸上弥留着火蛇扭曲的痕迹,深深地烙印在脸上,如同漆黑木棺表层脱落的油漆,被一袭忧愁融化了的,浆水印渍。
“瞿风眠......”小五的嗓子沙哑得不像话,就像灵魂在干涸的沙漠里走了一遭,“你不可以死,我也不许你死,你都还没有给我讲完多米亚的故事,还没有说喜欢我,我舍不得你,你怎么忍心扔下我不管......”
“十七八岁的大男生了,怎么还是这么爱哭呢?”除去呼吸机里气息流动的声音,还有一阵微弱的气音,瞿风眠动了动被小五双手包裹住的手指,蹭了蹭他湿乎乎的脸颊。
“风眠哥,你怎么醒了?”小五抽噎了一下,沮丧的神情还没来得及转换过来。
“怎么,看到我醒过来你很失望?”尽管气息微弱,瞿风眠瞅着小五苦瓜般的脸,却还是忍不住打趣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