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不离强迫自己专注于手上的事情,不去想任何会让他烦躁的东西,也不再去看那个让他讨厌的家伙。
只是拖把在地面上乱七八糟地拖曳着,留下的痕迹歪七扭八,昭显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妈的。
怎么有人只是存在在那里,就能让他心浮气躁。
……烦得要死。
不爽的郁气在胸腔里缠绕,韩不离又一次狠狠地把拖把丢进水桶里,高高地溅起一大片水花。
水桶里原本静悄悄的水,被拖把搅动之后,向内一圈圈的形成了飓风般的漩涡。
他突然意识到水桶里的水已经很脏了。
靠,烦死了。才刚装的清水这么快就脏了,现在又得去再换一桶。
韩不离忍着一脚踢翻水桶的躁动,一把拎起桶,打算从后门离开教室。
从后门出去,意味着必然会经过正在擦吊扇的苏邶。
韩不离转过头,不善的视线凶狠,瞪了他一眼。
然而对方很认真地在干活,压根没分给他哪怕是一丁点儿的注意力。
好像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一般。
韩不离觉得自己更烦了。
他又气又恼地冷哼一声,转回头,怒气冲冲地正要从后门离开——
犹如天地倾塌的剧烈声响骤然炸开,整个世界在顷刻间变得异常嘈杂。
这一切都打乱了他接下来的行动。
有水泼在地上,皮肉触地的闷声响起,继而是同学们此起彼伏的惊呼——
“天啊!”
“怎么回事?”
“苏邶摔倒了!!!”
韩不离大脑嗡嗡作响。
同学们的声音乱成了一团,扭曲着钻进他的耳朵里。
心脏跳得太快,越缩越紧,他有些晕眩,几乎要窒息。
“喂……你没事吧?”
恍惚间,他似乎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抖,飘向地面。
“没事。”地面上传来苏邶的声音。
头昏眼花的感觉如同潮水一般迅速退去,韩不离的眼前这才清晰了起来——
几乎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原本在桌上的小水桶被打翻了,脏水洇湿了地面。水桶不断翻滚之后,已经在某处停下。
几张椅子歪七扭八地歪倒在地,脏兮兮的抹布还攥在苏邶手里。
……他倒在地上,握紧的手青筋暴起。
面色苍白,眉头紧缩。似乎是疼得,额角沁出了点汗水,他却一声不吭。
韩不离立刻上前,蹲下身:“走。去医务室。”
有人帮忙把苏邶扶了起来,放在了韩不离肩上,韩不离利落地背起苏邶,在一片吵闹中迅速往医务室跑去。
“我艹啊你个死猪!让你平时吃那么多,重的要死——”
“艹!!!”
“你他妈是小脑发育不完全吗,做个大扫除能把自己摔个半死!”
韩不离牙关咬紧,骂骂咧咧着,脚上却一点儿也不敢疏忽。
“马上就到医务室了,你再——我靠!你他妈疼哭了?”
有冰凉的水珠滴进了韩不离的领口,砸在了他的脖颈上。
韩不离的心猛然瑟缩了一下。
他并不知道,伏在他肩背上的苏邶,艰难地扯开嘴角,还没说什么,又是一滴汗水顺着他的下颚往下滴落。
韩不离愈发加快了脚步。
因为不止是他感觉到的“泪水”,还有苏邶轻轻的声音,虚弱得像下一秒就要挂了,低低地从他背上传来:
“嗯。疼死了。”
。
医务室里,保健老师帮忙上好了药。
“摔得确实有些惨,不过没什么事儿,这几天注意着点,不要做一些大幅度动作造成二次拉伤。按时擦药的话,大概两三周就好了。”
老师双手抓住帘子两侧,“在这儿多休息一会儿,自己觉得没问题,就可以走了。”
说完,她拉起帘子,坐回了外间。
韩不离掀起一点帘子,看见外边老师正拿着保温杯喝水,又把帘子放了下去。
回头,苏邶静静地坐在木质的椅子上,刚刚还高高卷起的衣角,已经被拉了下来。
可韩不离还记得,那白皙的脊背上,可怖的青紫让他在看到的瞬间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还有……
他的脊背很薄,突起的脊椎骨流畅,而且,漂亮。
韩不离心中下意识升起一丝疑惑:他明明很能吃,怎么还这么瘦?
……不对。他在想什么有的没的。
见鬼了。
二人彼此沉默着。
苏邶坐在椅子上,垂着眼睛,安安静静地休息。
好像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明明起先还在说“疼死了”。
那低低轻轻的话语,怎么看也不像面前这个面无表情的死猪说的。
有风从没关好的窗户吹进来,白色的窗纱被吹得高高扬起,又轻飘飘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