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忘了,自己记性一向比苏艺好,怎么可能说不记得就不记得?
苏艺狐疑地瞥他一眼,却没多问。
她将众人从另一个洞口带出去,移开木板,光线从洞口洒下,她解释说:“宿舍那边的异种大概还没有离开,你们可以从这里走。”
林满初率先踩着楼梯攀上去,这才发现洞口是在室内,从泥土地和低矮的天花板来看,这或许是哪个农家的后院柴房。
而地下室,或许就是由曾经的地窖演变而来。
但她不能理解的是,最近的村庄离收费站应当也足够远,可地下隧道似乎没那么长,所以……当初在异种的推搡之下,自己到底是跑出了多远?
怪不得今天早晨腿隐隐作痛。
苏艺指了方向,众人郑重道谢后,终于翻过这段小插曲,重新启程。
刘岱叹了口气,“也不知之后还能不能再见面,好歹人家也是救了咱们一命。”
“就是因为这个……”林满初沉默半晌,突兀道,“我才没揭穿她的谎话。”
“……啊?”刘岱表情几经变幻,最终定格在抽搐的嘴角上,“谁又说谎了?”
“不会又是高洋吧?”
林满初摇头,“不是,是苏艺……我认为,她应当已经恢复记忆了。”
所有人都悚然一惊。
他们明白,若不是有了充足的证据,林满初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最开始我们提到日记的时候,她的表现太完美了。”林满初低下头,指节曲起抵着下巴,沉思道,“当时我只隐隐约约感觉不对劲,后来把这种感觉归结到了高洋身上。”
“但现在想想,她的反应根本不对,若是正常人,肯定要回想几秒的,可她几乎是立刻否认说自己从不写日记。”
“而问题是,按高洋所说,苏艺只是失去了一段记忆,她还记得范新,记得异变前的所有事,那自然会记得,异变前的自己其实是写日记的。”
“毕竟当时我们翻开笔记本的时候,封面上明确写了这是她的第三本日记,所以无论怎么样,她都不应该立刻否认这件事。”
“唯一的可能是……”刘岱下意识喃喃,“她想撇清自己和那本日记的关系。”
林满初收回手指,“典型的欲盖弥彰,只不过当时我们刚刚经历逃亡,根本注意不到这种细节,所以让她瞒过去了。”
“可为什么她要这么做呢?”项浅叹口气,轻声细语问,“两个人说开了不是更好吗?总比现在你欺骗我、我欺骗你强吧?”
“也许是……”正要说些什么敷衍一下,林满初却倏地浑身一僵。
她想到了一种可能。
“……也许她只是不能接受那个害死了范新的自己呢?所以才会拼命切割。”
就像……她不能接受害得华期老师成为异种的自己一样。
明明每天都在自我厌弃,却假装若无其事,不想被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脆弱和无助,亦或者是,否认脆弱而无助的自己。
霎时感同身受。
“……这样么?”项浅被这个回答惊了一下,实在不知说什么好了,手足无措地低下头闭口不言。
唯一知晓她经历的刘岱立刻明白了她的潜藏意,打着哈哈掀过话题,“感情嘛,就是这样,谁能说得准呢?”
“……不过这是苏艺和高洋两个人之间的事了,我们还是先专注眼前的任务吧?”
说着,她用手肘抵了抵魏卓君,示意他解围。
魏卓君虽不明所以,但还是重新接回了指挥棒,伸手示意道:“运河大概就在那边,我们抓紧时间赶路。”
林满初深吸口气,将乱七八糟的心绪抛开。
X小心翼翼牵起她的衣袖,试探地瞥她的脸色,见她没生气,才凑过去窃窃私语,“不要,伤心。”
[他什么都做不到,只能提供些许情绪价值。]
林满初睨了他一眼,心下好笑。
明明这么迟钝,却偏偏在读取她情绪这方面这么敏锐,她甚至不得不怀疑,X一直在装傻。
但很可惜,没人教导的基因怪物是真的不知世事,而造物主根本没心思教导他。
有的时候保持赤子之心不也挺好的吗?她漫不经心地想。
——至少当自己做些伤害他的事情时,他也不会以为自己在伤害他,甚至会主动送上胸膛,将心脏交到她手上。
X根本不会明白,林满初这个人,她是真的会按下神经毒剂按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