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克找来时,已是三天后了。
他敲了敲房门,没见有人应,在原处等了半个小时,最终在楼下的小超市里找到了拎着两袋子菜的林满初。
弗朗克站在门口不可思议地盯了半天,终于确定那个站在货架前、纠结买哪种口味泡面的人是之前让他痛恨不已的林教授。
画面过于离奇,以至于林满初略过他走出半晌、又若有所思地倒退回来盯着他看,迟疑地询问“弗朗克?”时,他还处在恍惚之中。
“你来做什么?”
林满初不冷不淡地问。
一如既往的冰冷视线一下子将弗朗克的恍惚浇了个透,他瞬间清醒过来,语气急促:“X出事了,院里让我来找您。”
意料之中的回答,在休假前她就想到了这个结果。
但林满初只是垂下眼睛盯着袋子里的泡面,看也不看弗朗克,语调漫不经心道:“找我有什么用?不是让我休假么?现在可没到几周时间。”
话里带刺,似讽似嘲。
弗朗克弯了弯腰,再不情愿,脸上也只能僵硬地挤出微笑,诚恳道:“林教授,打扰您的假期实在是迫不得已……X过于不受控制,急需您来查看情况。”
一套官腔答下来,滴水不漏。
但到底是没说X怎么了。
林满初将右手提着的塑料袋换到左手上,冻得僵硬的手指转而塞到口袋里,回温片刻,冷淡地说:“那应该去找他现在的负责人,而不是来找休假中的我。”
她轻飘飘瞥过去一眼,“X失控可不是我的过错。”
明明是同之前一模一样的不近人情,可在黑色毛衣和米色外套的衬托下,竟显出几分格格不入的倦怠来,冲淡了语气中的冷意。
鸦黑睫毛垂落,视线不知落到哪里,一片寂静。
弗朗克突然觉得浑身发热,眼睛以不正常的频率眨动,脑子也变得不清不楚,想要再说些什么劝说她,可什么也说不出来。
林满初的态度很强硬,摆明了她不会轻易顺从。
再多找点话题,再说点什么,自己不能就这样回去……
于是弗朗克竟这样直直盯着她,灵光一现之间,愣头青似的问道:“……原来您会做菜吗?”
话题转变过快,极没边界感,林满初不悦地蹙眉,“你越界了,不要问这些私人的问题,我也没有回答你的必要。”
但凡是有点情商的人,都说不出这种话吧?
然而明明情商极高的林满初,却从来不懂委婉为何物。
——她只会冷冷瞥向你,无情地指出所有她不满意的地方。
一种不愿与人为伍的傲慢。
但她的确有这种资格。
弗朗克尴尬地涨红了脸,在内心狠狠扇了上一秒鬼迷心窍的自己几巴掌。
“抱歉,是我僭越了。”他忐忑地说,“但林教授,X真的需要您。”
“您不在研究所的这段日子,X做出了很多失控的事,我们根本阻止不了他。”
林满初已有些不耐,她觉得自己说的很清楚了。
既然做出了让她休假的决定,那就不要中途反悔,企图让自己为他们决定的错误买单。
她可不是什么烂好人。
“哦?”她换了另一只手塞到口袋里暖,变成右手提袋,颇有些心不在焉,“比如?”
弗朗克道:“……X自残了。”
“自残”两个字终于短暂地吸引了林满初的注意,她眨了眨眼,表情怪异,“X?自残???”
那只小怪物居然还会为了她自残?
弗朗克以为她终于起了一丝怜悯心,毕竟她曾经那么在意X的安危,这样总能把她劝回去吧?
岂料林满初下一句就是——
“没死吧?”
弗朗克一噎,彻底说不出话来。
所以她的意思是,只要X没死,自己就不会管吗???
林满初歪了歪头,打量着他的表情变化,从中读懂了什么,“……看来的确没死。”
既然如此,就没有再聊的必要了。
她转过身,似要上楼。
弗朗克慌了神,连忙跟上去,绞尽脑汁地劝说她,“虽然X目前的确没事,可、可……再不管的话,他很可能会进急救室!”
“而且他现在根本不接受任何人的靠近,我们根本做不了治疗!”
“林教授!”
咔哒。
钥匙插进锁孔里,轻轻一扭,门开了。
林满初搭着把手推开门,站在玄关处,掀起眼皮静静地看着他,“别白费力气了。”
“我要是想去,自会去看他,不需要你来。”
“可……”
砰一声,门当着他的面关上。
最后望过来的神色如此漫不经心,冷漠而高傲,像是在看无理取闹的小丑,足以让人怒火中烧。
弗朗克站在紧闭的门前,深吸一口气,脸渐渐涨红,气到手指颤抖。
***
隔绝了不想听的声音,林满初放松下来,换成拖鞋走向厨房,将新鲜的菜放到桌案上,解开包装袋,若有所思地捻了一根芹菜。
指尖沾了菜根的泥土,她却完全不在意,低下头嗅了一下,闻到清新的蔬菜气息。
像是绿色田垄间吹来了一阵轻柔带着雨露的风。
……好神奇,基地居然已经能种蔬菜了。
看来她的确是与世隔绝太久,连这么重大的突破都不知道。
至于做饭……她完全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