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问题,甩锅,自以为是。
又是这样、总是这样。
温不语气得头疼:放自己房间的桌子上,怎么就是乱放了?
无奈她性格软糯气势弱,不会和人吵架,再加上泪失禁的体质,一下就止不住地哭。
她的嗓音便止不住地颤抖,“我放在我的房间的,就在桌子上,你为什么要把它扔垃圾桶啊!为什么啊!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情绪被刺激到极点,她终于放声痛哭。
她根本不会吵架,气愤到后面也只能都化成眼泪。
准考证的丢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温不语一直一直忍,什么事情也都是她自己扛的,生病、发烧、被同学欺负、被老师怀疑,她通通都忍。
在家里父母不理解她,忽视她,她也劝自己,是自己太敏感。
她一向小心翼翼的,只为了父母能开心一点,压力也少一点,不用操心她。
可凭什么这么对她!
温林从没见过女儿这般抓狂,他意外之余,只觉得自己身为父亲的角色被打压了,“欸欸欸,你现在发什么疯?这是你和你爸说话的态度吗?!啊?!”
二人情绪激动,都在气头上。
温林直接冲过来重重扇了她一巴掌!
啪!
女孩的脸被扇得偏了过去,整个右脸都被麻痹住了,而后迅速火辣辣的泛疼。
温不语的头被歪过去,痛到整张脸都难以动弹。
“温林你疯了!”
江敏梅第一次为女儿拦住了发怒的丈夫。
温不语哭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死死咬着自己的唇,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
紧紧抓住自己颤抖的手,她此刻就像一条濒死的鱼,在干涸的岸上挣扎地血肉模糊。
绝望的鱼眼望向深海,它只想永远永远,都沉溺在黑暗寂静的海底,不要醒来,不要阳光。
因为,岸上没有善良的渔夫。
“白眼狼。”
他瞪了女孩一眼,又说,“白养你这么大了。”
听听,多讽刺。
温不语在他面前所有愤怒的情绪都不值一提,反倒是像个跳梁小丑,只在这里逗人谑笑罢了。
理智告诉温不语,她不能和父亲吵架,可她已经被架在这不得不面对了。
矛盾没有消失,一直都没有,它只是换了个地方藏身,等到雪崩之时,曾经每一片卡在她心里的冰渣子都扯下一块血淋淋的肉。
是。
这么大个人了。
温不语勉强撑着自己脆弱的灵魂,才有足够的胆子活到这么大的。但她背后躲藏的却是一个如同孤儿一般,于无尽黑暗中苦苦前行的孩子。
这样的日子并不好受,甚至在确诊重度抑郁症那一段日子,她都要靠安眠药来维持微薄的睡眠。
一直不怎么愿意开口的江敏梅站在一旁,见家里人吵成这样,眼里的神色晦暗不明。
“去问问老师,有没有办法补救。”
她慢慢走到女儿身边,难得伸出手拍拍她的肩安慰她。
垃圾她已经倒过了,她也并不知道,里面有女儿高考要用的东西。
一通电话过去,江敏梅没想到,考前一天班主任王志刚的电话几乎都是占线。
温林嘴里一直说着自己是无心之失,开始说温不语的不是;江敏梅维护女儿,二人讲着讲着又提起为了女儿的学业花了不少心思。
身后的家一片混乱,万般无奈之下,温不语孤身一人出了家门。
事情的经过几经波折,祈愿接完电话便急匆匆赶来,脸上还都是汗水。
全身上下仿佛被汗淋湿了一般。
“祈愿......”她看向他的眼睛湿漉漉的。
温不语扬起小脸,被扇肿的地方恰好被凌乱的头发盖住了。
少年被她这一声嗓音戳的心直疼。
“我知道了。”
他轻柔地弯下身来,小心翼翼擦去温不语眼角的泪水,语气很温柔。
“别哭了,乖。”
他下了车便一路狂奔过来,能量的剧烈消耗让他的手指很烫,可她的眼泪也是烫的,融进心里的烫让她感受到了些许温暖。
祈愿先是安慰了女孩一番,而后蹲下身子,抬起头眸光微闪,坚定地看向眼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儿。
“我帮你找。”
视线尽量和他齐平,温不语揉揉眼睛,怔怔地看向眼前的少年,“可是......”
“放心吧,没事的,包在我身上。”
祈愿摸摸她的头。
温不语小声哽咽着点头。
夏夜星光灼灼,晚风消散,空气厚重又沉闷。
夏蝉也不叫了,周边只有时不时风刮树梢的细碎声,沙沙吹过耳边。
温不语的心情平复下来,脸上还挂着泪痕。哭得太久了,眼睛干巴巴的泛着涩意和痛感。
心里还没平静下来,她的眼睛一瞬也不瞬看着身边的少年。
她真的没想到,祈愿为了她的一个电话,会火急火燎地赶过来,更没想到,他会为了她蹲在这里找东西。
那可是祈愿啊,他怎么可以为了她,蹲在垃圾桶边上......
夹杂着复杂的情绪,温不语上前,走到祈愿的身边想和他一起找。
“这里脏。”
“你别过来,去那里坐着等我。”
“可——”
“相信我,一定能找到的!”
温不语颤动着唇,眼泪哗啦啦地直落。
她心里珍视的东西一直在破碎,反反复复在破碎,不知道哪一次破碎之后,她就再也没勇气拼起来了。
她觉得自己太累了,便不想要了。
可少年一直告诉她,不要放弃,不要消沉。
他自己明明也受过伤,也会手足无措。
但祈愿从来不会悲观,在他眼底,纵使生活是风起云涌的一片海域,手里划着桨,他也坚信终会到达彼岸。
温不语很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候,以至于在众人看来,她总是那么淡然恬静,像一朵飘在天上的云朵一样,洁白又软乎,轻盈且自若。
可是,此刻在她平静的脸上,双眸空洞无神。
祈愿知道,他想去问她,去开导她。
毕竟一个人面对这些七零八落的情绪,难免会承受不住。
可当他小心翼翼靠近温不语的时候,他又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