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曲前奏声起,台下的学生坐在椅子上,跟着曲调唱了起来。
温不语和祈愿坐在操场主席台边上的台阶处,那里的人已经四散得差不多了。台阶上也偶有几个学生三三两两地坐着,抱着腿闲聊。
耳边是熟悉的伴奏,温不语的思绪被拉到歌词里。
“是周杰伦的歌。”她有点惊喜。
同样坐在台阶上的少年搭在膝盖上的手动了动,顺势往主舞台看去,台下的人很多,一眼看去座无虚席。
他眯眼远眺,“嗯......”
台下原先的哼唱变为了合唱,不同的人声碰撞在一起,抒情伤感、悠然沉静,一同迸发出青春最靓丽的花火。
“你出现在我诗的每一页......”
后面这一句,是身边女孩低低的哼唱。
歌声传进少年的耳朵里,他心尖轻颤,将手指戳进掌心。
偏过脑袋望着眼前的人,他眉心舒展,有种想伸出手的冲动,就像刚刚看她哭时那样不忍心。
暗恋是一个人的诗。
诗篇里的所有美好意象都是你,只是我不说,便没人知道。
“你喜欢他的听歌?”少年问。
“嗯!”
温不语欣喜地点点头,眉眼间都是笑意,“他的歌都很好听。”
今天的女孩心情很好,平时不苟言笑的少年也隐约被她喜上眉梢的样子感染,唇角浅浅勾着,带着一抹小小的弧度。
“确实好听。”
祈愿低眉,余光里都是她。
“是吧?你平时听歌吗?他的歌,他的歌很好听的......”
温不语就差过来拉着他的手晃来晃去了。
温同学今天像是个话很多的小朋友,在他面前。
他想。
“嗯......”
祈愿闷声,漫不经心搭话,“我是说,你唱的很好听......”
寂静的夜空下,人声依旧。
但操场大音箱出故障,又没了声。周围有哀怨的声音,有台阶上同学闲聊的声音。
可温不语耳边什么话都听不见了。
和风消散,女孩心里只剩那句,少年对她说的——你唱的很好听。
祈愿自己也没想到,他会突然那么直白地把心里话说出来,就像他刚刚说她的名字好听一样。
他后知后觉,眼珠一转好奇瞥向她,只一眼脸上便有些热。
按捺不安地捏着手里早已燃尽的烟花棒,他用手来回摸了摸带着黑色残留烟灰的细杆,几乎把手都擦黑了。
少年垂眸,故作自然地转移话题,“你的成绩也不错。”
温不语:“可你的成绩也好。”
祈愿:“你读书也认真。”
二人莫名开启了互夸模式。
温不语撑着脸的手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有星星点点的欢喜在心里像烟花般燃起,温暖而治愈。
被他夸了,被喜欢的人夸了.......
她的脸逐渐升温。
温不语光是想想就觉得自己听错了,像是在做梦。
撑着脸的手顺势掐了一下自己的脸,肉捏在指尖有些痛。
她没做梦。
少年见她不说话,沉默了半天开启了另一个话题,“下周要考试了。”
温不语看着操场上三三两两的人群,呆了一会,又去看天上的月亮,“是啊......”她接话。
“好好加油吧。”
“嗯?”
“我是说。”
她突然转过头,扬起脸看向祈愿,眸光恍若今夜的星辰,“祈愿同学,我们都要好好加油。”
她话说完,脸上便火一样在烧,就连耳朵都好烫好烫。
温不语立马低下头看着台阶地板,心里的小鹿几乎跳出胸膛。
“好。”
今天思绪混乱,温不语说了许多话,但祈愿在身边,她的每句话都有回应。
没什么特别的事,他只想多听听她的声音。
热闹的晚会结束,操场上的人四散离开。现场渐渐变得萧条,除了被老师安排留下来帮忙的同学,就没剩下几个人了。
树枝被风吹得哗然,树叶层层叠叠浪一样翻卷着,风钻进了外套,几乎要把人冻得一阵哆嗦。
温不语晚自习回到家,地上的东西七零八落散落一地,锅碗瓢盆也都打落。
在家没几个平静日子,父亲喜欢打牌,母亲一个人操持家里大大小小的事,也实在不容易。温不语常听小姨和她说的话,
能忍就忍吧,妈妈也很辛苦,也当是为了妈妈做个好孩子。
“明年小旭读中学,你再想让他住校,我是不同意的。”
江敏梅情绪激动,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温不语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
父亲反驳:“干什么?你有那精力照顾人吗?”
“我就是不同意小旭在学校里住,在学校里住我不放心。我自己想照顾好儿子,我自然会照顾好,接送也不需要你......”妈妈的声音拔高了些。
她们吵架不是一天两天了,吵得内容听得温不语头疼。
她想去劝架,可上次换来的,是父亲暴躁的拳打脚踢。
背上青紫的伤隐隐作痛,即使搽了药,也难受到彻夜睡不着觉。
温不语只能背着书包进了自己的房间,正准备轻轻关上门,外面又是一阵吵闹。
“还有你女儿,你自己也不管,合着这家是我一个人的吗?”妈妈又提起她。
温不语每到这个节骨眼,就想听听妈妈说她些什么。
可左右听了听也没几句话是真心在关心她的,她也就不愿意知道了。
她像一只小纸船在海上摇摇晃晃,没人注意到她的脆弱,直到一个大浪打来,将她淹没沉于海底。
温不语真的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了。
新的一年依旧没什么变化,天也还是那样蓝蓝的玻璃似的透亮,上学的路也还是那样长,弯弯绕绕拐过好几个街道,才能到学校。
少年骑着自行车,车轮碾过水洼,在水泥地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车辙。
将车停在车棚,他随着稀稀落落的人群往教学楼走去。望着高高的天空,晨光兀地有些刺眼。
祈愿眯着眼看了一会,忽而觉得这日子有些长。
像天一样一眼望不到边际。
考场入场提示音已经响起了,已经在考场里的同学仍有不少人抱着书,争分夺秒地想看最后一眼。往往这一眼极为重要,考试里的考题基本上都是考前那一眼看到的知识点。
少年无心复习,一只手慵懒地搭在走廊的栏杆上,有一下没一下用指尖轻点着。
沐浴在冬日暖阳中,祈愿颇有点倦意。
眼见着监考老师们从办公室里蜂拥而出,他耷下眼转身走进考场。
考场已经很安静了,他进来时,交头接耳的同学中还有人以为是监考老师,立马闭上嘴不敢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