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祸得福,陈窈的手很稳,她学下来格外的顺利。
教陈窈的簪娘拿起她掐好的龙凤纹样,细致地看了看,“小娘子,你手好巧啊。”
陈窈望着自己的小小成品,泛起丝丝笑意,嘴甜地说:“是您教得好。”
谁都喜欢带通透还会说话的徒弟,簪娘颇为赞赏的目光投落在陈窈身上,“初次能做得如此出色,你很有这方面的天赋,勤加练习,相信不久便会出成,挣到银子。”
“真的吗?”
陈窈听到银子入口袋,眼睛亮了亮,但只是一瞬她又低落,成为一名真正的簪娘还需要一段漫长的路,她一个出生在村头的丫头能行吗?
另一位簪娘跑来观摩,回想起说:“我第一次做完拿到堂主面前,他只说了一个字。”
陈窈猜测:“好?”
簪娘:“丑!”
话落,离着近的簪娘们全都笑成一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窈在这样的欢乐氛围的带动之下,信心倍增,暗暗下定决心要更加努力。
簪娘看完还给她,“你拿给堂主看,他会告诉你怎么做。”
陈窈:“好。”
——
入夜,小风摇动树影,零零散散的雨点忽然飘落。
裴照七躺床上等得困了,也不见陈窈回来的身影,雨滴轻叩窗棂,他睡意散去,拿上伞准备去接陈窈。
人还未出屋,就瞧见雨幕中出现两道影子,各执一把伞,隔着细密的雨丝,都阻挡不住二人相谈甚欢的热情。
裴照七眼神眯了眯,锁定在陈窈头侧的珍珠钗子上。
出门时陈窈还头顶空空,回来时却有了闪耀的头饰,视线再往她旁边的何岱一滑,裴照七瞬间了然于心。
男人不仅送她发钗,还送她回来。
裴照七骨节微微突起,青筋隐约显露,他手中的伞柄似有被他碾碎之势。
陈窈向堂主挥手告别,收起伞到裴照七面前,眼带着不同于以往的笑颜说:“相公,你是要来……”
她话没说完,只听“啪”的一声,裴照七将伞狠狠摔落到地上,气愤地转身离去。
陈窈被他这一举动怔了几秒,立即皱眉道:“你胡乱发什么脾气!”
“我都看到了!”裴照七胡乱地拍打双眼,理直气壮地喊。
“什么。”陈窈长睫疑惑地轻眨。
裴照七眉毛一横,气呼呼地说:“你对他笑了!”
他?笑?
陈窈顿了顿,才反应来他说的是何岱,她轻描淡写说:“人家堂主冒着大雨送我回来,我礼尚往来回一个笑,怎么了?”
“他送你东西作甚!定是没安好心!”裴照七瞧着她头上的钗子就晃眼,恨不得扔在地上踩碎。
陈窈不以为然,她做好的掐丝堂主看后肯定了她的做功,送她钗子是种鼓励与赏赐,既有天分要更加勤奋,以及昨日对她的惩罚有些重,叫她别往心里去。
“堂主赏罚分明,不是你想的那样。”陈窈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不加一点偏颇。
但听到裴照七耳朵里却不是那么一回事,这种打一棒子给一甜枣的行为非常可耻,“你昨日还不是那样说的。”
陈窈确实怀疑过何岱不是好人。
裴照七半夜饿肚子悄悄溜进厨房,情有可原,可整个堂都是何岱的,他有什么可偷偷摸摸的?
陈窈曾在话本中读过,有些卖香水的商人为吸引顾客,专门提炼处女的汗液来制香,等她们没有利用价值再残忍杀害,所以经常能看到商人早出晚归,偷偷摸摸地练香,不敢叫人发觉。
不过陈窈今日一想,她们卖金钗银钗靠的是巧夺天工的手艺,与这些怪谈相差甚远,何况堂主对她赏对她罚,全都是经营金禧堂的良苦用心。
至于那扇打开的后门嘛……在堂主赏给她闪着金光的钗子时,她早就抛之脑后。
对此陈窈打消疑心。
见裴照七一脸较真的样子,她懒得再理他,“和你说了有什么用,你一个傻子什么也不懂。”
“我才不傻!”裴照七双肘愤懑地抱在胸前,眉头向下压,“他不是好人!”
陈窈却乐了,笑着看他,“我家傻相公是在吃醋吗?”
裴照七一本正经地说:“没有,我晚上没吃元宝。”
陈窈:“……”
此醋非彼醋。
明白裴照七在吃醋后,陈窈坐在床边,悠悠跷着腿说:“吃醋的意思是,你看到我与另一个男人有说有笑而不满。”
裴照七似乎明白了,点点头认可,“嗯!那我晚上就吃元宝了。”
“……”
裴照七既承认他是吃醋,她也解释过了,那就洗洗睡吧。
她刚铺开床褥,身后的人又重复了一遍,“他不是好人!”
陈窈无奈于他的胡搅蛮缠,轻笑问:“那谁是好人啊?”
裴照七拍拍胸脯道:“我!”
陈窈:“既然你是好人,今天你就在地上睡吧。”
裴照七:“……”
早晨才争取来的上床睡,能抱着陈窈睡觉,他当然不愿意再睡地上。
心心念念的老婆摆在面前,裴照七顾不得男人的面子,语气软下来顿时倒戈,“我是坏人,最大的坏蛋!”
陈窈像是早料到他会改口,唇角无情地勾起,“我不和坏蛋睡一起。”
裴照七:“……”
女人变脸变得太快了。
陈窈一个人自在地躺在床上,她不是真的和他生气,只是烦裴照七因为这点小事和她斤斤计较。
她想着两人从前在花颐村的和睦日子,渐渐进入梦乡,呼吸均匀又平稳。
直到身上盖着的被子被掀开,寒气灌入,背后阵阵的窸窣声将她吵醒。
陈窈转了个身,半阖着睡眼睨他。
裴照七身子一滞,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刻,随后他喉结滚了滚,堂而皇之地询问:“我能上床睡吗?”
陈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