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已经坐在这里很久了,有什么心事吗?”
余谨裹着纱布的脑袋慢慢转过来,他看向紧挨着他坐的小孩,骨瘦如柴的手抬起揉了揉他的脑袋,沉甸甸的手串快要将他细瘦、筋脉突起的腕骨压断了。
“不要叫我哥哥,”余谨眼神灰暗,他目视前方的小院子,看着那几棵枯树,像他一样佝偻病瘦,“我不是哥哥。”
小孩心疼地看着他,总队将他抱过来时他昏迷着,脸色惨白,瘦到像一片布落在总队的臂膀上,没有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在短短时间内他从一个健康的人变成了这副模样。
他这几天一直在医馆待着,喝着药吃着补膳,精神渐渐恢复了一点,但是和早先的他比起来还是差的远。
余谨也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他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他梦见自己去了一个和平安稳的地方,不是现实,也不是游戏,他说不上来,总之待在那边他的心会达到前所未有的宁静。
但很快,梦就醒了,醒来后他就在这里,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系统也联系不上了,但幸好他能听懂话。
还不算太糟。
“唉,这是这七天里第六个被虫子咬伤的人了。”李维将受伤的人扶到屋里椅子上坐着,对师傅抱怨。
奥尔德里奇放下手中的事过来看病人的伤势,他看着被咬伤的手臂,一大块肉都被咬下来了,再深一些骨头都要露出来。
病患脸上起了一层冷汗,视线已经痛到涣散,他抓着李维拿给他的毛巾,一用力,藏在皮肉里的血管和筋脉就会鼓起,而另一只手臂的伤口也会发出奇怪的黏腻声。
小孩和余谨转头看着围在一起的人,小孩将手中的糕点放在余谨腿上,跳下椅子:“我去帮忙。”
余谨浅笑一下。
“伤口里面有东西。”病患抓着奥尔德里奇的手腕,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我的队伍被巨型昆虫围攻了,在德普斯森林……”
话没说完,他就痛昏了过去,重重朝椅背上一倒,不省人事。
奥尔德里奇咀嚼着他的话,一个激灵拍了一下李维的手臂,沉声道:“快去把这件事告诉总队。”
李维还不明原因,木讷地说:“啊?哦,好。”
他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就跑出去了,连干活时穿的小罩衫和系袖子的绳结也没有解。
他们将病患移到了床上,小孩坐在床边,用湿布擦着伤口边缘,奥维德里奇则把剔除烂肉的工具都找出来准备为他刮肉。
在伤口上抹了药又在刮刀上抹了酒后,奥尔德里奇看了小孩一眼,隔着厚厚的脸罩对小孩说:“你先出去熬止痛的药,等熬好了立马放凉再端过来给他喝。”
小孩乖巧地点头,将湿布留下离开了。
余谨看着他忙前忙后,自己一直无所事事地留在这也不好意思,余谨便上前询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看到他要过来帮忙小孩立马阻拦:“你是病人,快去休息!这里,这里有我就好了!”
余谨颇感无奈,“我已经痊愈了,可以帮忙。”
小孩很为难,他抿唇挡在余谨面前,不管怎么说也不肯让他帮忙,现在只能祈祷一件事——
“赞恩。”
听到有人叫自己,余谨下意识抬头朝外看了眼。
是怀亚特。
小孩听到这一声当即松了口气,他拉着余谨出去,对怀亚特说:“你要照顾好他,他还没有痊愈。”
“当然。”怀亚特轻瞥了小孩一眼。
怀亚特扶着余谨的腰将他带出去透透气,余谨却始终不放心地要回去看,几次下来怀亚特忍不住说:“你到底在担心谁,你怎么就不能担心担心你自己?!”
余谨回头看他,奇怪地问:“怎么了?”
怀亚特也看着他,他抓住余谨的双手抵在唇边,目光深沉:“你昏迷的那段时间我很担心你。”
“我以为你醒不过来了。”怀亚特看着他漆黑的眼瞳,想到伊萨说的“他身体里有三只恶魔”,怀亚特就一阵忧心。
鬼知道这三只恶魔什么时候会突然发疯要了他的命。
余谨淡笑着将手抽出,平静道:“这不是醒过来了吗,我没事。”
怀亚特看着空掉的掌心,他望向快要走远的人,好像自从猩红沼泽过后他和他中间一直有一道不可逾越的沟壑。
他追上去,但在快要靠近他的时候,那人的声音忽然响起,就像从冷山中吹出的暖风,到他身边已经是冰冷了。
“怀亚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余谨的声音平稳有力,他望向面前的溪流,心境淡如水,“我不可能爱上你的。我帮你救出莱恩只是因为我不想让你背叛首领。”
余谨看着已经走到他身边的人,“我对你说的话不要忘记。”
怀亚特脸色忽冷:“我不可能再效忠卡什。”
余谨微微一笑:“那就假装是在效忠我吧。”
怀亚特问:“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和我……”
“因为我没有办法背叛首领。”余谨冷静道,“他帮了我太多,至少现在,我没有理由背叛他。”
他被风吹起的发丝飘到怀亚特的下颚,怀亚特屏息闭上眼,“我知道了。”
他错过太多了。
余谨回过视线,他拨弄着头发,冷风吹在他脸上,他看向奔向西方的太阳,脸上出现一些难以磨平的痕迹,恍然来了句:“凛冬将至。”